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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日本目睹了麻生的下乡演讲

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日本新华侨报网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4-11-24 17:12:25 文章录入: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贯通日本语

意外地看到我们家附近的大街上,看到了星期日中午麻生将亲自到邻近的大月市车站进行“街头演讲”的告示。


早上我没有睡懒觉,对此类政治活动毫无兴趣的丈夫,无奈只好驱车陪我一同前往。大月市人口三万几千罢了,其实不如中国一个小镇。与我家的上野原市同属多山的山梨县,距离富士山不远。她虽然与东京都界不足百余公里,实际上就是个乡下小地方。市区里最高的楼房,似乎也不超过七、八层。


总理大臣亲自驾到,对这偏乡僻壤的居民来说,毕竟算是件大事。我看到,还不到布告上通知的十一点,当地的媒体和警察已是“严阵以待”了。当地自民党的党员和市政公务员们,正在给自动前来一睹“麻颜”的老百姓发放纸糊的小膏药旗;一辆街头演讲特制的绿色宣传车,孤零零地停在大月车站旁边的一块施工工地边。


后悔今天穿了一双怕脏的新凉鞋,满地的沙砾浮土令我郁闷。倒是准备了两部数码“傻瓜”,东张西望地拍下了和我一样好奇的芸芸众生,男女老少。在花花绿绿的夏装人群中,穿梭着一身黑色西装的便衣保镖们。有男还有女,每个人的耳朵眼儿里露出一根线,身影十分醒目。毕竟是一国的元首下乡搞亲民竞选,他们那煞有介事的装束,在炎炎赤日下格外令人同情。


有个黑衣小伙儿甚至被命令站在演讲场地旁边的“制高点”,一座三层楼的楼顶上放瞭望哨。换了我,就会在那酷暑中脱掉黑色的西装上衣,把自己变成个“暗哨”。因为如果我是杀手,可能要一枪先“撂”了他……


晚上,我家还要盖上被子,这山区的昼夜,温差实在不小。十一点到了,烈日下的人们有的把小太阳旗遮在头顶,有的呼啦啦地扇着风儿。一个个当地的自民党政客,显然也很珍惜这百年不遇的聚众场面,趁机爬到宣传车顶上高声演讲,同样是不但有男还有女。他们对不久的将来做出的口头承诺。单是听话,会让人人都想多活几年,家家都想多生孩子。


我看到从车顶垂下来的标语有“麻生太郎”,还有一个叫“崛内光雄”的。原来这是自民党党魁来为自己的地方议员候选人助威叫阵。目的是为了确保本党国会席位的压倒多数。


这就是日本所谓的“民主政治”:由一片土地上的一群人,产生一个国会议员;于是那一个个过五关斩六将的民选人物,终于坐进东京是中心一座始建于明治时代的白色石头尖顶房子里。由他们把全岛国20岁以上选民的意志,浓缩成了一方长年累月争吵不休的会场。


据我所知,近十多年来,日本有选举权者的实际投票率,一般情况下没有超过百分之四十。但这不妨碍像我这等对名角(此次仅指政治舞台上的表演者)充满好奇心的老百姓,冒着酷暑跑来“摇旗呐喊”。政治激情与追星愿望,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理动力。


演讲会开始以后,几次听到救护车的“呜呜”鸣笛声。人人都知道,定是有不堪“赤日炎炎似火烧”的老弱者中暑倒地了。我曾经是学过医的,突然感到一阵恶心,知道连年富力强的自己都有危险了。于是赶紧放弃了视线最佳的位置,到后面找到我那正坐在一块水泥砖上的丈夫胜男。


这位百分之百的日本选民正一脸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他等的是老婆,绝对不是总理。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是靠软硬兼施,好歹才把他哄到这活活能把人烤熟的时空中来。我说我需要一瓶冰镇的茶。胜男二话没说,站起来就跑没影儿了。转眼功夫,两瓶凉冰冰的日本茶递到我手中……这才真叫“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当一股凉爽渗透了身心,我就在想,如果日本的官僚和政治家都像胜男对待老婆这样,毫无条件地有求必应,哪怕他就是“鸟党”的,国民便有福了。


宣传车上正废话滔滔的地方议员候选人很知趣地自己打断了自己,不无幽默的说了一句:“看,总理来了——”引来了听众一片善意的哄笑。


麻生太郎总理终于出现了,是坐着普通的轻轨电气火车跑来的。在他身上,没有一点儿他那位大腹便便的外祖父的影子——吉田茂首相,曾是一位改变了日本近现代史的真正的大人物。我读过关于他执政和处世的许多美谈,说他是“日本的丘吉尔”,未必言过其实。


麻生的身材短小精干,面容清癯偏黑。他倒是没有拘泥于西装革履,步态、举止潇洒干练。他满面笑容地出现在宣传车顶。在场的两、三百人将小太阳旗热情地挥动起来,大至一尊尊小钢炮一样的专业摄像机,小至无数部手机的豆豆镜头,齐齐地瞄准了麻生……场面还是蛮热烈的。于是总理也对自己的国民们招手致意,感谢大家在这骄阳之下聚集来听自己演讲。


我对胜男说,我还是要站到前面去,希望你也陪我去。万一总理大臣跟我握手,你正好给我照张相。这一回,胜男不愿意继续“为人民服务”了。他说:就别想了,人家挺忙的。在这讲完话就要赶紧回东京去啦!我一心想为了自己的博客,准备几张好玩儿的图片,于是很轻松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心里突然有点儿同情这位自民党总理——也许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这一次,自民党必败无疑。


此刻,不过是无可避免的“政权交替”之前的一场垂死挣扎。对于自民党来说,面对这九月份即将到来的大选,用麻生自己的话来说,确是一场“严峻的考验”无疑。我今年七月底回到日本,感觉到的就是四处弥漫的“人心思变”。致关重要的大本营东京都选区,自民党已经首战惨败。


麻生在演讲中如数家珍般地回顾,战后的经济振兴,例如天下之路尽在驰骋的“丰田”,走进千家万户的“松下”……不错,这个国家的人民,本来应该是与自民党感情最深厚的。从战后初期到今天,整整三代日本人是和这个党一起,奇迹般地实现了重建与繁荣,让一片废墟上站起了一个令世界刮目相视的富强之邦。


但是最近20年,除了小泉曾经给自民党的民意带来过一时的“回光返照”,这个貌似固若金汤的执政党,终于混到了如今的局面——不论换谁,只要换掉自民党就行!


日本老百姓其实挺像中国老百姓,天生就比较“安分”和“保守”。否则很少有顶着一部西方民主法典的国家,能够允许一个执政党基本上是独坐了半个世纪的江山。如今我想,绝非在野党有多么英明,更不是在野党真有实力打败了执政党。而是一个雄心勃勃又如履薄冰的立志者,在自以为是的“长治久安”中麻木了,堕落了;盘根错节久而久之,迅速地变政治集团为“官僚利益集团”,终令自民党丧失了人心。这是一个自我毁灭的过程,也是一个必然结果,一个客观规律。


辉煌的过去不等于今天和未来,更何况,一个民族的崛起,更是全体国民意志、血汗与智慧付出的结果。不可否认的还有,在野党对执政党的监督,不断地攻其不确、补其不足,客观上都曾在国家一系列决策的关头,发生了举足轻重的参与意义。任何一个民主政体下的执政党,都无法将国家的兴亡功过,统统一揽子算在自己的账上。


我听到旁边几个年轻人正在利用手机看电视,他们轻声议论起当天什么体育比赛的结果;我也开始在麻生总理口若悬河的演说声中,低头摆弄不太听话的日本国造数码相机……


麻生演讲不用讲稿,措辞准确、声音洪亮。当然是因为反反复复,讲稿早已烂熟于心。无论是在电视上,还是在几米之遥的宣传车上,自民党的政治家都在强调自己对国家的保护责任和对民众期待的“实现能力”。同时绝不忘记攻击民主党为首的在野党的“不是”……


我真想对他说,难道不可以换一个角度,怀着诚恳与谦恭对人民说说,我们自民党已经和正在发生的问题——官僚利益集团的形成与腐败。今后,要在人民与在野党的监督下,进行彻底的改变。如果自民党自身不改变,那么就怪不得选民要让政权“改变”给民主党了。也从容、坦荡地说说人家在野党的正确所在。


很显然,一个正在衰落的政党,已经表现不出真正的大胸怀和大智慧了。连选民希望听到什么声音,已经都不知道了。那些天花乱坠的有关福祉和税收的承诺,都不再是动人的音符。事实上官僚集团所表现出的一连串“失误”,根源何在?麻生毫无反省意识。大厦将倾,却还在忙着挖别人的墙角?!大选即将来临,从政治战略上这个执政党就大错特错了。


半个小时的演说结束了,小太阳旗再次富有礼节性地翻飞起来;宣传车上的男女政客们和麻生一起,率领着包括我和胜男在内大都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选民们,举起握拳的手臂高呼“加油!”接着,总理大臣在簇拥中走下宣传车,从我的右边开始逐一与站在前面一排的选民握手。看到身高不足三尺的未来的小选民,麻生还特意弯下腰来跟他们拉拉手……


我将傻瓜机的镜头对着麻生太郎,不断摁下快门。转眼他就走到我的面前,很有力量地跟我握手,炯炯有神的目光,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发现,他一直都保持着亲切自然的笑容,没有流露出一丝急于离去的神情。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跟国家总理一级的人物握手。尽管我在20年前的一天,在安倍晋三大臣的办公室见过当年和我一样年轻的安倍总理,可那时他还是个外务省大臣的行政秘书。


我和当地的百姓们一起,直到目送总理大臣的汽车绝尘而去。汗流浃背的胜男也说了心里话:真不容易啊,这么热的天,还要赶到甲府去做下一站的演讲。要成为一个政治家,首先需要很好的身体,否则,这么苦的差事如何胜任?听说,有的政治家因为与人握手的次数太多,甚至因此得了“腱鞘炎”!麻生还是很有些个人魅力的,演讲的水平和风度果然是不凡。但是……


我也无法否认内心还是生出了一种感动:这就是民主体制下的政治家必须面临和承受的考验。这就是民主体制对执政党人最起码的要求。


2009-8-18写于富士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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