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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年老的日本丈夫享受中国料理

作者:吴莹滨 文章来源:日本新华侨报网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4-11-26 6:24:05 文章录入: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贯通日本语

我站了一会儿,喘口气,平静一下,然后我用冰冷的自来水洗了三把脸算完事儿。我无可奈何地又走进日本老头子看电视的屋子,他在看报纸,并没有抬头看我一眼,像没有我这个人一样,这倒挺好的。


我把在客厅里看到的两套新白布被褥抱进来,隔着有电热器的桌子各铺一套行李。我脱掉羽绒服、羽绒裤,穿着毛衣、毛裤就钻进了点着电褥子的被窝儿里,心想:“ごみ日本老头子,如果你敢碰我一下,我明天早上就和你离婚!不过,我得先看看公共汽车站在哪儿!”


睡梦中,我被日本老头子的吼声惊醒,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3尺多长的木棍,乱敲乱叫地在和走廊里那几只猫打架,猫慌乱瞎蹿的声音、被打到时的喵喵嘶叫声搅在一起,乱成一团。


我用被子又把头完全捂上,尽管被子有股霉味儿,可我不想看这一切。


拉开点缝儿,看看墙上的电子表才后半夜3点多钟,我早已没有了睡意——眯眯糊糊地像在恶梦中,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我似睡非睡,直到又传来广播喇叭的声音,抬头一看,已经是早上6点钟了,我一骨碌爬出被窝,跑几步到了厨房,看着乱七八糟的厨房,正不知该如何下手时,那日本老头子又不声不响地早已站在我身后,说:“ぁれ”。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他用手指给我看,在玄关的台阶上有一个塑料桶,打开一看,里面有大米。他又说:“ニちら。”我随他走向旁边吃饭用的那间屋。他拉开拉门后就走了,当我站在门口往里看时,我还是很吃惊:怎么全都这么脏乱哇?!


这屋子也同样没有插脚的地方,大油桶、小油桶、空筐子十几个,大小咸菜缸也好几个,还有半开着盖、正在腌制的酱菜——早已经风干得露出白霜了,还有半开着盖的洗衣粉,都受了潮,结成了块儿。另外还有数不清的一堆腌着梅子的玻璃瓶——清一色红色的塑料盖子,有的瓶里的梅子已经变成了灰色,上面布满了一层白毛儿……


我无暇细看,左手边有两台冰箱,一打开,一股难闻的鱼腥臭气直冲鼻子,我不由地把头扭向一旁,可不得了了!旁边这个木桶盖上,大大小小全是白色、褐色的蛆蛹!我的头皮直发麻,屏住气,我从满满的冰箱中拿出鱼和肉,一步跨出拉门,随手快速地拉严了拉门,这才喘出了一口气,直眨巴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从昨天一边收拾我一边还感觉到这是一个对生活早已失去乐趣、活一天少一天的老头子的屋子,一边生气恶心一边也觉得现在竟有这样生活的人,真让我吃惊,也真的太可怜了。


现在鱼和肉都有,时间也有,也别让日本老头子白话160万中介费,我就露一手,让这日本老头也尝尝中国料理吧!


无论是在日本的池袋还是中国的朋友们,很多人都称赞过我的厨艺,今天我精心做一道红烧鱼、熘肉片,用我挎包里准备好的黑木耳配色,一道凉拌菜用的是白萝卜丝,绿菠菜、粉丝,一点点胡萝卜再调上芥末,最后是油炸味噌爆炒葱花、洋葱、西红柿、牛奶汤,最后又切一盘黄萝卜咸菜——听在中国教我们日语的老师讲日本人喜欢单数。


饭菜都做好了,我轻轻地推开拉门,对一直在低头看报纸的日本老头说:“おとうさん、ごはんどうぞ。”


从日本老头子坐在用塑料酱油筐上面垫上个垫子当椅子用开始,我就不安地盯着日本老头子的脸,想马上就能知道他是否喜欢我今天精心做的中国菜了。


只见这日本老头子一只手把着面前的饭碗,另一只手拿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后,马上又去夹第二块鱼肉,快速放进嘴里后,也不放下筷子,就双手端起满满是两条全鱼的大鱼盘子,使劲儿吸了一大口鱼汤,汤汁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下巴上。我急忙递给他一张餐巾纸,他晃了一下头,嗯了一声后又夹了一大块鱼肉塞进已经被鱼肉填得满满的嘴里,之后又拿起他面前我已经准备好让他放鱼刺的空盘子,一下子把一个大鱼头通通夹到空盘子里,又大口大口地吸了一下鱼头的汤汁,嘴巴满意地吧嗒着,鼻子哼哼着。他把筷子又伸向熘肉片的盘子里,夹了一大筷子放进嘴里后,快速地咀嚼着,一边用他沾着汤汁的手去拿他右手边一个空塑料盆里用水泡着的假牙,一下就塞进嘴里戴上了,刚戴上的假牙发出奇怪的嗒嗒声,他就用手和嘴一同忙活着吃完了我在这个家里的第一顿料理手艺。


我则跪坐在日本老头子的对面,突然,一种完全是可怜同情的感觉占据了我的心。


我今生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活生生的如此青黄色的脸,穿着破旧的衣服,生活在现代文明的时代里,他不是没钱吃不上饭,实在是个太不会照顾自己的老年人啊!


我慢慢地嚼着不知什么滋味的米饭,一口菜也不忍心去动。


看他吃完一碗米饭,我马上接过来又给他盛上第二碗饭,双手递给他,在他接饭碗的同时,我今生又第一次,过去只有在画报上才见过的一双干枯、十指的指甲高高凸起的手,手指头圆溜溜的,手心和手背完全不同,在手侧面深浅交接处满是干巴巴的皱皮,手背皱处都有干裂的皱皮、老年斑痕……


这哪里是文化老师的手啊!这老头不会是种地打渔的人吧?


我可怜他的心情又降低了,恶心又占据了我的心,我生气地抬头看他,可是,日本老头子吃饭也不抬眼皮,茶色花镜完全遮住了他的表情。


很快,三盘菜被日本老头子吃了个净光净,他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还双手端起大鱼盘子用舌头舔盘子底剩下的一点点汤汁,还不时发出满意的哼哼声。


我再也忍不住了,胃里那点饭全呕上来了。我快步跑到厨房,打开水龙头,把呕吐的饭用流水全冲走了。


等我再回到屋里时,老头子站在门框旁,使劲儿地蹭痒痒,嘴里还“よいよい”地念叨着,我恶心又心烦地冲着他大叫:“今、おふろ、おふろ、私は嫌いです”,日本老头子似乎根本没听见,转身走回他看电视的屋子,“嘭”地反手拉上了门。


我什么也不要了,拿着我装护照的小包蹑手蹑脚地走出屋门,跑出院子,站在公路上四下一望,公共汽车站在哪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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