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前准备——遭逢“大学改革”

     近来大学都在改革，改革的原因其实不明不白。尽管日本的出生率早已经下降，20年前就已经知道大学会面临一个激烈的“生存或者死亡”的竞争局面，但是大学依然是旧态依然，浑没有一丝“狼来了”的感觉。倒是有两件事情比较醒目，那就是学生组织的弱化和教员工会的弱化。随着泡沫经济的崩溃，当年的学生运动的弄潮儿们，早已在人生的路上几番沉浮，不再有“改变不平世界”的豪气。新一代在富裕环境中长大的大学生和大学院生们，不知从60年起前辈的学生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方才获得了与教授会、与校方平等对话的权利，既提不出像样的提案，也拿不出有效的措施，学生会对校方对教授会的行动早已失去了监督作用，全国性的、地区性的学生会组织、大学院生组织也早已名存实亡。

    于是，教授会和校方暗自嘲笑着自己的胆小如鼠、慢吞吞地开始了“大学改革”。在我留学的R大学，所谓的“改革”实际上就是把学校的所有规章都按照有利校方的的原则加以修订，把过去为照顾学生而空出的职位都让学校职员或钟点工来做，还雇用了外来的制服保安。学生只能被动地接受校方“改革”的结果。学校大规模的进行土木建筑，营造出不小的“改革气氛”，所有的部署都按照减少人员、提高效率的“企业经营”原则进行了优化。但是，问题恰恰在于在于：大学是教育机关，是对人的服务机关，而不是企业！

    这种“改革”的第一个效果应该说是校方、教授会的主张一边倒，完全不顾及学生的感想和意见。在R大学经济学部，你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原来为了照顾贫困学生的副手制度被无情地取消了，能够让3个大学院生有通过半工半读来完成学业的机会白白地丢掉了，换上了对教授唯唯诺诺、只会照章办事的老太太。学生会当然也有反应，奇怪的是学生会的意见被无视了！原本从本学部大学院生中选拔助教的制度，突然改成了向全国招募，学生会照例也有反对的声音，教授会也照例无视他们的意见！！如果说别的大学也都实行公开招募制度，机会对大家是平等的，实行这种制度当然无话可说。然而，情况并非如此，至少在经济专业全日本只有东大和R大学的助教是公开招募的，其他的大学依然处于只从本校大学院生中选拔的近亲繁殖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这样做至少对立教大学经济学部的大学生、大学院生是不公平的！

    奇怪的是这些教授经济学、经营学的先生们，在歌颂资本在全世界的胜利的同时，竟然忘记了自己也是被雇佣的劳动者，而并不是资本的代表。殊不知在教育机关里彻底地实施“资本的逻辑”“企业的逻辑”的话，就意味着贯彻效率第一、利润第一的原则，而这原则是与教授们的自由散漫、突出个性作风和生活方式是格格不入的，这是把双刃剑，剑柄握在资本的手里，坚刃的一面对着学生，另一方是对着教授们的。过去的制衡机制是资方约束教授、教授约束学生、学生又反过来约束资方和教授。离开了学生的支持，教授们对资方来说不过是受雇用的人。如果说因为声音弱就可以无视的话，恐怕将来校方也可以无视教授会的意见。其他的大学已经有了这样的先例，比如说广岛国际大学的一位教授，仅仅是因为不同意校方的意见就被单方面地解雇。现在正在诉讼之中。

    这种“改革”的另一个效果是彻底的官僚化。过去，无论是校长室，还是学部长室，大家都可以自由出入，办事或交换意见都很方便。现在，在学部长室的外面设了秘书室和接待室，学生想要见到学部长，首先要问你有没有预约，没有预约只好等候通报。秘书室还没有什么，接待室的老太太却十分的认真，学生来了只能在小窗口上等待，如果你要进入接待室，老太太会明确告诉你：学校规定学生不得进入这里！除了学部，教务处、学生部、国际中心等为学生办事的窗口，职员们的脸色也都发生了变化，除了那些常年供职的老职员还保持着一点亲切和友善之外，年轻职员大都面色难看、事情难办！日本的大学职员就像大企业一样，实际上也是一种铁饭碗，在长达十多年的平成不况、大学生就业难的情况下，看着这些前途未卜的后辈们，抱上了高收入“铁饭碗”的年轻职员们有形无形之间透出了一种高高在上、公事公办的嘴脸。

    5月去和歌山参加一个学会，去和歌山前的准备工作，让我领教了这种“日式冷面”的味道。R大学有项鼓励大学院生搞学术研究的制度，就是“学会发表奖励金制度”，对于在学校认可的学会上发表自己研究成果的学生，支付参加会议所需的旅费、食宿费、会议费、复印费。为了参加今年5月在和歌山举行的社会经济史学会第71次大会，我开始申请者这项奖励金。这是我第四次利用这个制度了，前几次的申请都是在没有“改革”的时候申请的，结果都很顺利。职员很耐心地告诉你手续的做法，盖章的线路，拿了表，听了他们的说明，盖完了章，把表交回学生部就完了，取表和交表只去两次就行。谁知今年的申请却让我足足跑了5、6趟，受足了鸟气。从学校拿钱越来越不容易，可见这“改革”颇有成效。

    第一次去拿申请表，出来的职员根本不知道这项制度，连忙跑去问其他的人，我按照惯例，拿出会议通知让她审查，她连看都不看，不知这通知有什么用。我按照惯例找指导教授、学部长盖了章回去交表，满以为手续就该完了。谁知这次出来的是一个小头目似的女性，她只是把我拿来的申请表扫了一眼，以居高临下的教训口吻说：“これだけではだめだよ。その前の注意事項をちゃんと読んで全ての書類を揃えてからまたきてください。（光是这个不行，你把前面的说明全都读了，把所有的文件都备齐了再来）。我问她到底缺什么？她懒得回答，只说你自己读读说明就知道了。这天我恰好没带会议通知，也懒得和她争辩，只好回家。

    我回去读了读那个说明，只是要求附上会议通知和写有参加费明细的单据，大会的参加费3000日元、讲稿复印费2000多日元、报告集1500日元这些零星费用，我原打算自己出，不从学校申请了。所以也就没有准备明细和发票，在那一栏什么都没填。所以，这种情况下只要附上会议通知的话，手续就算完全了。谁知这个办事员竟然看都不看就说不行，真是岂有此理！冲着她的态度，我决定把所有零星费用都申请上。

    一个星期以后，我带好申请表和会议通知又去那里，还是那张脸，又是看也不看就说不行。我生气了，质问她究竟哪里不行？她这才告诉我给大会的汇款单需要填上费用项目。汇款单的收据本来只有细细的一条，她却说什么这个收据不行。我大声地质问她：你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怎么样才行？你说个样子我看看？她却说还有更大的汇款收据，这次我更火了，学会的汇款收据向来是汇入学会的户头，只寄来一张可一分为二的汇款票，汇款后大的一面留给邮局，小的一面是个人的收据。我质问她：“你汇过这种款没有？从来就是这样的收据你不知道吗？”一番严词反驳之下，她这才承认这个收据可以用，但是要把各种费用项目都填到这方寸的纸上。我拿出笔来就往上填，她毛病又来了。明明柜台上没有别的人，她却说在柜台上填写妨碍别人办事，让我到别处填写。我填完了再交给她，她一转二转又把问题扯到了别的地方，说这里没盖章，那里有涂改需要该本人的章等等，提出了一大堆的事情。我说你还有什么要求，都说了，不要一次说一点，让人来回跑。你以为你是什么？是官僚吗？你是给学生办事的人吗？那人的涵养功夫也真够好，我如此质问她，居然连半分羞愧之色都没有，还微笑起来。学生部大堂几十个人办公的地方，我高声的质问居然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负责的人也居然听见装听不见，完全是一种逃避问题的态度。

    我照着她说的又去学部长秘书那里把研究科主任和专攻主任的章盖上，学部长秘书告诉我如今很少有人利用这项制度了，大学院生应该利用这项制度多多地去发表学术观点、多多地搞研究才好，言谈之中流露出几许失望的感觉。我又来到了学生部大堂，依旧是那个人，这次没有慢吞吞，看到我来了马上就过来了，这次接过我的申请表、单据、学会通知认真地看了。发现复印费收据上没有抬头，又要求我去复印店把抬头填上。还好复印店不远，10分钟后我又回到了原地，这次才算受理了。不过，几天后学生部往我家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一个地方有涂改需要加盖本人的章，还有一处住宿日期计算错了，需要改过来。我来到学生部，又是那个人，这次态度有所变化，一开口先声明：是具体办手续的人发现这两处有错，所以打了电话。言下之意：不是我要找你麻烦，你也不要找我麻烦，是的确需要改动。我心好笑，心想你如果早采取这种说明情况的态度，我也不会发火了。事情很快办完了。一切恢复正常之后，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混迹于此7、8年，我算老R大的人了，轻车熟路办点事尚且如此费事，不知一般的学生办事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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