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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自己丢失在东京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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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谢敢 文章来源:人民网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4-5-18 16:18:00 文章录入: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贯通日本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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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7月,我借钱踏上了飞往东京的班机,成为一名自费留学生。 一到日本,我就发现日本是个富有的国度,但馅饼一样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得靠自己去拼命。我开始了一边上课、一边打工的生活。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得起来,挨家挨户地送报纸。报纸送完来不及冲洗一下被汗湿透了的身体,就匆匆忙忙跑去上课,有些日本女生竟掩住鼻孔,这使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下午课程一结束,我就马上换好衣服到建筑工地当苦力,干到夜里11点多钟。两年后,我好不容易挣到了自己在学院里的学习、生活的费用,并且偿还了出国时的借款。 拿到了毕业证书,我计划着再苦干两年挣一笔钱,然后回国开自己的公司。 我成了日本的一个“黑户”。为了多挣些钱,我给自己找了3份工作。每天从早晨6点干到晚上1点,省吃俭用,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1990年8月,妻子也来到日本。 妻子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去一家中国餐馆打工。她每晚8点准时上班,10点30分下班,在两个半小时内要一刻不停地站着洗出250只碗,而且每只碗都要擦干,不留一点水迹。几天下来,她的手和肩膀都肿了,疼痛难忍。我心疼不已,却又没有办法不让她去受这份罪。 1991年冬天,妻子在东京一家产院里生下了一个男孩。庞大的住院开支把我的积蓄花光了,到她出院时,我已背上一大笔债。 那天,东京下着大雪。房东的儿子来收17万日元的房租钱。看着我们一脸为难的样子,他轻蔑地说:“不好好在中国呆着,到我们日本来干什么?我们日本富裕是我们自己的,你们来了还不是照样穷。” 这家伙从衣袋中掏出一沓钱伸到我眼前说:“你可以把这17万拿去,交给我爸爸。不然,你们马上就得搬家!”如此污辱人,我的脸都气青了,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耳光。但看看外面飘着雪,看看妻怀里刚出生的孩子,我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接过了钱。 我的尊严连同我的精神在那一刻已经崩溃了。从此我开始不择手段地搞钱。 我忙着给刚从中国来日本的人找工作,收取一定的介绍费。我让中国人和日本人办假结婚收取大笔佣金。只要有钱可图,我哪管什么良心。 妻子不知道我每天都在忙些什么,总是追问这些钱是怎么来的。每次,我都用一种粗暴的语气呵斥她。终于有一天,伤心不已的妻子提出回国。 妻子走了,我像一头饿红了眼的狼在东京街头疯狂地寻找着钞票。除了钱,我的生活没有温情,没有寄托。就在这时,一个纯真的日本 女孩像小鹿一样撞到了我的怀里。 她叫小林美苗,是东京一所大学的学生。我们是在中国留学生聚会上认识的。小林美苗的母亲是个日本遗孤,在中国生活了40多年,小林美苗14岁时,母亲才带着丈夫和她寻亲回到了日本。我看出这个女孩对我有好感,我决定利用这个找上门来的日本女孩。 小林美苗和我相爱的事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她竟然离家出走私奔到我的住处。一个如花似玉的日本女孩竟然会为我一个落魄的打工仔、日本的“黑户”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这让我那早已被击得粉碎的自尊心在一瞬间拼接了起来,我紧紧地抱住了小林美苗。 僵持了近两个月,爱女心切的小林父母终于同意了我们结婚,并愿意出席我们的婚礼。 可是,我的心里却痛苦不堪,我和妻子是同学,感情深厚,要我抛弃她,心里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在痛苦中,我终于还是选择了小林美苗。在给妻子寄去离婚协议书的同时,我把几年来所有的积蓄委托父母给妻子买了一幢小楼,让她和儿子住,以减轻我的罪过。 新婚是幸福的,我们在东京租了一间很小的房子。我放弃了所有不正当的挣钱业务,每天出去打些零工,大都是给人送饭之类的工作,虽然辛苦,月收入也只有20万日元左右,但我心里是踏实甜蜜的。 1994年春天,我和小林美苗的女儿降生了。 渐渐地我们有了一点积蓄。在女儿两岁时,我在东京开了一家森林中华料理店。小林美苗到店里做我的助手,把女儿送回国内我父母处。 森林中华料理店经过我们夫妻俩一年的辛苦经营,生意相当不错,每月可以挣到300-400万日元,在东京也小有名气了。 小林美苗思女心切,非要去中国看女儿,没想到她在我们家翻到一张我父母珍藏的全家福,那上面有前妻和儿子。在她的逼问下,我的父母只好向她和盘托出我和前妻的过去。深受打击的小林美苗还专门找前妻证实了一切,据说,两个女人交谈了一夜,哭了一夜。 小林美苗回到日本后像变了个人似的。她总是质问我,为什么要抛弃那么好的妻子和儿子?她还责骂我是骗子,是负心郎。有一次,我实在忍无可忍,狠狠地揍了她一顿。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我心里尚存的那一丝丝温情,就这样在打打闹闹中飘飞得一丝不剩了。不久,小林美苗离开我走了。 1997年元月19日,在东京一家法院,我和美苗平静地办理了离婚手续。尽管我获得了大部分财产和对女儿的监护权,但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沉甸甸的。3个月后,我听说小林美苗为了能经常见到女儿,也为了离开日本这个伤心之地,又回到她的出生地——中国定居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地守着那个料理店。我宛如一叶浮萍,无根无基,既融入不了日本,又找不到回中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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