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的一个好朋友从北京来了一封信。信中告诉我,她的男朋友自从留学到 日本,一年多没给她写过一封信。她十分痛苦,希望我帮她找到这位姓王的男朋友 ,并亲手将她的信而交给他以求答复。好友的痛苦压着我的心。但是东京这么大, 地理这么复杂,要找到一个地点,一个人,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事。
上中文课时,我向岛本打听:
“你知道目黑在什么地方吗?”
“目黑区很大,你要问目黑区的什么地方呢?”
我掏出那封信,指着上边的地址:
“是这儿,你知道吗?”
“没去过,不晓得。不过可以打听。这是个什么住宅呢?独门独户还是什么公寓 ?”
“我也不了解,只知道住在那里的是一个中国来的留学生,男的,姓王。他的女 朋友托我找到他。可是……”
“噢,”岛本一下子全懂了:“你不用担心,我去帮你找,一定能找到。”
“不,不,还是我自己去找。就是想请你帮我弄清楚去这个地方怎么走。”
“没关系,我比你熟悉东京,可以比你少花冤枉路费。把这封信交给我好吗?”
“不行,人家让我一定亲自面交。另外,我也想亲眼看看那个男的究竟生活怎么 样。”
“也好,”岛本微微一笑:“那我就光抄下地址来吧。下个星期准给你消息。”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一见面,岛本就向我报告:“那个地方找到了,但是没有 姓王的。”
“地址绝对没弄错吗?”
“我想不会错。你看,这是目黑区的地图。”她打开一张复印的地图,上面有她 用红铅笔勾出来的地方。我看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会不会有相同的地名呢 ?”
“我查过了,似乎没有。不过,下星期我打算再去找一趟看看。”
“能不能根据这个地址查出来他的电话呢?如果能打通电话……”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我总还是应当再去找一趟。”她十分认真。
又过了一个星期。
“电话号码查到了,但是不对头,人家说不姓王。那个地方我也又去找过,还是 没有。”
“这就怪了。按理说她总不至于把自己的男朋友的地址弄错呀。”
听我这么一说,岛本以为我不相信她,说:“下星期天,我们两个一同再去找一 趟好不好。”
“我还是自己去吧。”
“不行,那个地方找起来很别扭,我还是陪你一起去。”
星期天,我们挺早就出发了。换了好几趟电车,曲里拐弯地走了不少路,到了信 上所写的那个地方。左右打量了一下,一家独门独户的小洋房,两幢老掉了牙的简 易公寓,另外就是些小店铺。
“两边这几家我都问过了,没有那个姓王的。”岛本在一旁告诉我。
但是,我仍然雄心勃勃地要把那个姓王的小子“挖”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我 先朝那个小洋房走去,按响了门铃。门开了,一个打扮得俗不可耐的胖女人出现在 门口,惊奇地盯着我:“你要找谁?”
还没容我开口,岛本一步抢了上来:“还是想打听那个姓王的中国留学生。”
一见岛本,那女的立刻不耐烦了:“不是已经告诉你好几遍了吗?我们这儿压根 没住过姓--王--的!”
“真对下起,这么一遍又一遍地麻烦您,”我赶紧插进话去:“您知道不知道这 附近--比方说您隔壁的简易公寓里--从前有没有住过中国来的学生,男的。”
“简易公寓的事你干嘛不去问它的房东?我又不住在那儿,我怎么晓得?”
“那么请问您知道它的房东……”
“除了我们家的事,别的我一概不晓得。”她的气越来越粗了。
岛本在身后捅了捅我,我知道确实没戏了,只好赔礼道歉地退出来。
是啊,简易公寓里住过什么人,只有房东知道。可房东本人是不会住简易公寓的 。上哪里去找呢?不管怎么说,既然花了时间,路费,好不容易跑来了,不敲开一 个一个的门总不能甘心。我朝旁边的简易公寓走去。
“算了吧,结果是一样的。”岛本在一边直劝我。
“你在外边等我吧,我一个人上去再问一下。”我独自爬上楼梯。这个小破公寓 楼上楼下一共才六个门。我一扇一扇地敲过,没人应。每个门上挂的姓名牌也全是 日本人的名字。莫不是这小子改名换姓不想当中国人了?我忿忿地想着。敲到最后 一间,门开了,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站出来,虽然一看就知道她不姓王,我还是挺 高兴:
“对不起,我想打听一下这楼里有没有住着一个中国留学生,男的?”
“不知道,”她困惑地摇摇头:“我跟邻居们没有来往,不了解别人的事情。”
“那么你听到过什么人讲中国话吗?比方说打电话的时候或者来客人的时候。”
她又摇摇头:“从来没有听到过。”
没办法,我只好从楼里走出来,看见岛本正跟一个邮递员说话。只听邮递员说道 :
“这一带好象没有从中国来的信,姓王的这个姓,也没见过。不过我调到这里才 半年,以前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我又上了对面一座公寓。还是一扇门一扇门地敲。到了第三间,我感觉里面有动 静,就使劲敲,不开,敲得更使劲。于是听到里面的人朝门口走来。我正高兴,只 听门“忽拉”一下子拉开了。一个头发蓬乱睡眼惺松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朝我嚷道:
“你死敲个什么!一到星期天就来敲门,敲个鬼嘛!逼我搬家还是怎么着?!”
我目瞪口呆。岛本正巧上来了,连忙替我向他道歉。他一见岛本火更大了:
“又是来找那个什么中国人?简直活见鬼了!”“嘭”,门关上了。
“跟你说不要再这么问了,没用。”岛本把我往楼下拉,“咱们去派出所打听打 听看,不行,我再去区里调查,反正一定帮你找到他。这总行了吧。”可我还是紧 盯着每个门上的姓名牌不放过,唯恐会漏掉个”王“字。
到了派出所,岛本将几次找人的情况对警察讲了一遍。警察一边翻着一大本一大 本的户口簿,可惜没有找到。
”在我们这里登记注册的人一般都是在这里有固定产业的。”警察对我们说,“ 姓王的留学生是个学生,没有固定产业和职业,只是一个房客,这种人在居住上流 动性很大。所以找起来很困难。当然还可以通过简易公寓的房东去打听。”
“问题就是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住在什么人家里还是单身住在简易公寓里。只 知道这么个地址门牌。”岛本说。
“那么这样吧,”警察耐心极了,“我们先按照这个地址门牌去找一找有关的房 东,有了消息打电话通知您,好不好。”
“只好麻烦你们了。”于是岛本把自己公司名称,家里电话一一写下来给了警察 ,又把派出所的电话也记了下来。
不久之后,派出所来了回话。说是经过一番调查,那一带的确没有住着姓王的中 国留学生。他们分析他早已搬走了。至于说搬到了什么地方,别的人当然不可能知 道,唯一的办法只有直接去问他的保证人。
“快给你的朋友写信去,“岛本象是抓住了什么线索似地,”叫她立刻去她男朋 友的家,把他日本保证人的姓名,职业,住址,电话全打听清楚了告诉你。我们只 要知道了他的保证人在哪儿,就不怕找不到他了,对不对?“
于是,我只好如此这般地给我的女友发去了一封信。
很久很久,女友迟迟不回信。岛本竟等得比我还心焦。一见面总要问:
”还没来信吗?真奇怪,为什么没有信呢?“
直到几个月后的一天,我的女友才回信告诉我,她自己已在北京街头撞见了那个 男朋友,并且知道他早就跟别人结婚了。我将这个消息告诉岛本,她听了以后沉吟 了半天才不无惋惜地说:
”我没能帮上这个女孩子的忙,太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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