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阶段,我和赵小姐的关系越来越密切,经常一起上晚班,下班后已很晚了,一起吃完饭再各自回家。有时也会聊聊天,她告诉我,她在高雄的家是一栋四五层高的建筑,她母亲已为她和弟弟存足了一生的用钱,即使姐弟俩后半生什么都不干,也不会为生活而发愁。
我觉得很有意思,就问她:“你妈什么都替你安排好了,还不给你找个男朋友?”赵小姐:“我妈让我嫁给医生,我在日本留学后,就容易找一个好的人呀。结婚的事,我妈会给我找的,到时候我妈说让我嫁给哪个人我就嫁给那个人……”亲口听她说,我觉得还是很有意思,就对她说:“你真听话。”“我妈厉害,我也没办法。”其实,关于赵小姐的事我也知道一些。由于经常有台湾的人来出差,所以有很多关于赵小姐的趣闻。
赵小姐到日本不久,一位台湾人来日本出差很快又回台湾了。那位台湾人和松本先生通电话时说,他回台湾后见到了赵小姐的母亲,赵小姐的母亲首先问他赵小姐是否漂亮了,根本不关心学业上的事情。
松本听后笑着对我说:“赵小姐的母亲根本不关心她的学习情况,只关心她是否变漂亮了。台湾在日本的留学生实在是幸福得让人嫉妒……”
一天晚上下班后,赵小姐决定不回家而去学校的宿舍。看得出她心情很坏,但我不知道怎样安慰她。由于台湾同学很多,学校专门租了两套房子作为宿舍。那儿的条件固然好,但对都很贫穷的大陆同胞来说价格很高。对想要住的大陆同胞,学校也是故意设置一些苛刻条件,不让他们住。很多大陆同胞都能感觉到这所学校对大陆学生有明显的歧视。
在去宿舍的路上,赵小姐对我说:“有人给阿芳写情书了。”
赵小姐说的那个男生和我是一个班的,我觉得他和阿芳没说过几句话,他和我一样刚来日本,还未上过大学,在日本首先要上大学,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我想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实在想不通。
但语言学校生活单调、乏味,两年之内不但要学好日语,而且还要找到下一步的出路,这些压力很大;加上离开祖国在外无依无靠,很多人内心都很空虚,每个人都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希望能摆脱这种生活。我们那届台湾女生又多,发生了谁给谁写情书这样的事想来也是自然的。但自身生活没保障,是很难有结果的。
我不好说什么,就说:“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追你的人一定不少。”她紧接着说:“可爱就是可怜没人爱。”
看着她伤心的样子,我知道她想要什么。但我当时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温饱问题,其他的根本没办法顾及。每天有时间就想去打工,就是这样每个月连吃饭的钱都经常要向别人借,哪有经济力量和时间去追女孩子?再说我清楚地知道她的父母很难同意她嫁一个贫穷的大陆人的,如果我没有一条好的出路的话,我和赵小姐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我的心情也不好,不知说什么好,当天大家各有心事而散。
转眼暑假到了。天气一热,冰淇淋店的生意开始好起来了。
现在人手不够,又招了一个做冰淇淋的男的,姓刘。刘先生和我同一个语言学校,但他比我早一年半到日本。考大学时来问过我数学问题,所以我认识他。
刘先生前一次报考大学时只报考了三所国立大学。对留学生来说,国立大学学费便宜,教学质量高,在日本社会的影响好,所以每个人都想上国立大学,但反过来,竞争也是相当激烈。
刘先生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实力,报考的学校全部落榜,走入一个被动的境地。日本的大学入学考试虽然是各个学校不同的时间招生,但相差不了多长时间,三所大学的失败使刘先生没时间报名参加其他学校的入学考试了,这时离签证过期也不远了。很多人在日本走上非法滞留就是这样,大学考试失败,没有机会选择其他的路,学习期间又是努力学习,考完试后已是一贫如洗,没脸回国,也没有合法的理由留在日本,最后走上了非法滞留之路。
第二年他还想再考大学,圆自己的大学梦。为了能够留在日本继续学习,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选择了去一所技工学校学习。东京有不少这种学校交了钱就能上,不需要什么考试,入学后就可拿到办理签证的资料。去那儿纯粹是过渡,再加上学校本身学习轻松,所以他尽可能地找工作打工多赚钱,既要交技工学校的学费,还要为第二年上大学积攒学费。
刘先生周一至周五晚上在一家餐馆打工,白天他到我们店打工。每星期平时早晨来三天左右,周六、周日全来打工,一星期去学校两次,这在日本的很多私立学校是很普遍的。
刘先生来后,很快又介绍了语言学校的同班同学台湾的钟先生到我们店里工作。
技工学校不是刘先生的目的,他和技工学校的同学不来往;再加上没考上大学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早已没有我刚开始见到他时的自信和踌躇满志。考试过了近半年多,但他的情绪还是不好,他已经比和他一起来的同学晚了至少一年。
或许生活太单调了吧,刘先生刚来就对赵小姐有意思,多次借机接触赵小姐,店里的很多人都知道刘先生追求赵小姐的事情。前途渺茫,生活没保证的浪漫爱情故事,在现实中是很难存在的。赵小姐的家人和她自己都很难接受刘先生。
钟先生和他关系较好,他的事会跟钟先生讲。我和赵小姐的关系很单纯,也没人注意我们的交往,所以钟先生将刘先生追赵小姐的事情告诉了我。
刘为了讨赵小姐的喜欢,花了数万日币买了一块高档女表送给赵。钟对我说:“刚开始刘先生追赵小姐时,赵小姐和我谈了一个晚上,赵小姐说她实在不忍心明确拒绝刘先生,但刘先生苦追不放,她也很难办。刘先生生活很节俭,自己吃的东西全是最便宜的,为了赵小姐买一块高档表。况且自己下一步如何走都不知道。我想他们肯定不成的。”
实际上,我和赵小姐的关系已很微妙,但我的境况使我没有自信去追她。我曾经半开玩笑地对赵说,等我考上大学我会娶她的。刘先生这时追赵小姐就像他考大学一样,过分相信自己的能力,又让自己走进了一条没有结果、害人不利己的道路。
我心里不高兴但也没办法,谁让我没资本。好在理惠和纯子和我关系也很好,特别是理惠小姐,她对我特别好,但我们的关系也很纯洁。
我常和理惠聊天,这样我的日语进步很快。理惠总是很热心帮助我。纯子年龄较小,但很可爱,很爱说话。她就像一台广播车,能很快地传播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她和理惠是一个学校的,比理惠低一年级,她和我的关系也很好,和赵小姐关系也很好。
或许我和理惠较别的日本人关系较密切,赵小姐不太喜欢。她告诉纯子我喜欢理惠,经过纯子添油加醋的广播,很快这个“绯闻”大家都知道了,在学校里纯子也广播了,很多到冰淇淋店来的她们的同学都知道我,搞得风雨满城,好像我真和理惠有一手。
我在店里为人随和,大家都喜欢跟我开玩笑。有时松本店长跑来,用他半生不熟的中文对我说:“李,你的爱人现在很忙,赶快去帮她。”纯子更是看我看得很死,我稍微和理惠讲话时间长一点,她就不知道要广播什么。看似保守、僵化的日本人,也有开放、灵活的时候。
纯子经常当着理惠的面,对我说:“旁边礼品店有个耳环很漂亮,你去给理惠买吧。”“现在很多女孩子都带珍珠项链,你也要给理惠买……”每次都能看见理惠在旁边露出甜甜的微笑。其实我心里也很甜,但我吃饭的钱经常都没有,也都只能笑笑了事。
不管怎样说,理惠对我很好,她住的学生宿舍里吃饭是大家轮流做,有时轮到她做时,第二天她有时会给我带一个饭团子,让我很感动,我也是尽可能地对理惠好。
在日本工作后,接触的日本女孩多了,才知道现在很多日本女孩不满日本男人在家专横霸道不做家务的大男子作风,想嫁外国男人,但这都是后话了。
但假戏终归是假戏,特别是经过一段时间后,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假戏就演不下去了。
一天晚上下班后,松本店长很严肃地对我说:“李,刚才理惠和纯子跟我谈过了,说她们都生你的气,讨厌你,不想理你了,你以后不要主动打扰她们。”这个结果太突然了,我实在想不到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说什么好。松本接着问:“你干什么了?”我说:“我什么也没干。”松本:“那别人为什么让我转告你,她们以后不想理你了?前几天赵小姐也说不喜欢你了,不管怎么样你要小心一点。”
我心里说,这都是别人造谣,你们跟着瞎起哄,当事人觉得吃不消时,要找一个背黑锅的,我就出来替你们大家挨骂,这是什么事?当天心情不好,自己回家了。
第二天下午到店里,店长不在,纯子在。
纯子见我来了,马上跟我打招呼:“李,下午好。”我心里不痛快,没理她,自己洗碗去了。她看我没理她,就跟着我,说:“李,对不起,跟我没关系,是理惠说的,我只是站在旁边罢了。” 这就是日本人,见风使舵,出卖朋友。但我也不想和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计较了,就对她说:“行了,行了,以后反正我也不跟你玩了。”她看我说话了,很高兴,说:“我给你泡咖啡去。”就跑去给我泡咖啡了。
这样,我和纯子的关系并未受到影响,第二天开始又和好如初了。过了不到一个星期,我和理惠的关系也和好了。
那一天,理惠和纯子不上班,我和松本先生在厨房里忙。她们两人从店门口过,理惠看见我,老远就喊:“李,下午好。”接着才和别人打招呼。她们临走前,又专门对着我说:“李,我们走了,加油干。”店长看见了,很惊奇地对我说:“你们这么快就和好了?”实际上,看着他惊奇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是装不明白还是真不明白。本身什么事都没有,两个女人吃醋,你们瞎起哄搞得我挨骂。
很快到日后的第一个生日到了,我的生日正好在暑假,一起打工的三位台湾小姐都知道我的生日到了。那天打完工,她们三位决定请我吃饭,我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盛情难却,四个人一起去吃饭。三位台湾美女为你过生日,当然心里很得意。四人吃完饭后已经很晚了,但我们决定还要去学校的宿舍去玩。那一天在宿舍里玩到很晚,末班电车也没有了,我和赵小姐都没办法回家,所以我们都留在了宿舍里。
我不知她们怎么安排我,最后她们告诉我,让我、赵小姐和另一位刘小姐睡在一间房间里。刘小姐是宿舍的管理员,据说在台湾已结过婚,而且还有小孩。但由于家庭矛盾的缘故,她和丈夫离婚了,一人只身来到日本学习。
那是间日式的塌塌米房间,正好能睡三人。睡觉前,刘小姐半开玩笑地对我说:“晚上不要乱动。”我觉得有些尴尬,但心里还是很高兴,和女孩子睡在一个房间里还是让人有很多联想。晚上睡觉时,赵小姐第一个躺下就占了中间的位置,将我和刘小姐隔开。平时看她很随便的一个人,这时心眼倒不少。这真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三人睡下后,我辗转反复没办法入睡,第二天早早醒来,看赵小姐睡得很香,也不忍心叫她们。很快都起来了,大家一起做早饭。宿舍的管理很简单,每个人每月交固定的费用,里面包括伙食费等。
我第一次到宿舍去,很多人我在学校就认识,但有些人我还是不认识。那段时间,一个台湾的尼姑,我看最多有20岁,也在我们学校学习。那天,正好碰见她。尼姑见到我,很热情,非要给我算命,只有依她让她给我算命,听她说了半天才算完了。这个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台湾的尼姑都很时髦,学日语。
由于我早上不上班,就一直在宿舍里玩。中午时,刘小姐的一个同班同学、一个大陆同学也来宿舍玩。我就和他聊了起来。
聊天时,大陆同学告诉我,他以前也申请来学生宿舍住,但学校拒绝了。他告诉我:“只有通过学校寻找保人的学生才能住进这里,我的保人不是通过学校找的,所以没办法住进来。”日语学校有时也为学生寻找担保人,但每年办手续时都需要花额外一笔担保人费,这主要是给担保人送礼,和担保人拉关系。通常,学校老师的亲戚朋友中符合担保人条件的都作了担保人。
我知道这明显是歧视大陆学生,故意不让大陆学生住。所以,我就对那位大陆同学说:“什么学校找的经济担保人,全是托辞……”话还未说完,刘小姐就用脚在桌子底下蹬我,我知道她的意思,所以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对大多数大陆学生来说,都能感到在那所学校受到的歧视,很多人毕业后就和那所学校没有来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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