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缺和实授

     最后一场报告完了之后，按照议程应该是会员全体参加的学会会务大会，之后是恳亲会、也就是“飲み会”了。开了一天的会，会务会就不想参加了。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会员没有进场，散布在外面，各自找到很久难得见面的朋友聊了起来。我也没有什么朋友，和一个就了职的师兄聊了起来。这位师兄就职在外县的一个短期大学。本来，如果企业的状况好，教师并不是什么吃香的职位，可长达10年的不景气，搞得大学毕业以后很难就职。有不少的人不得已地走上了升学的路。文科大学毕了业上修士，修士毕业还是没法就职，干脆上博士，上了博士就更难找到企业的职位了，只有在研究机关和大学找职位了。各大学职位出空又比较少，于是很多博士毕业的人只好从“非常勤讲师”做起，担任某一门课的讲师，按上课的时间挣课点费。实际上是在排队等候。所以，能找到一个短大当正式的老师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这位师兄谈起我的发表，不无嫉妒地说：“我上博士那阵儿，很胆大，写好了文章、发现了好课题，就敢到学会上作报告。可如今细想想，是不是太冒失了，有观点也不敢轻易发表了。”言下之意，自己已经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并不是没做研究，而是不敢轻易发表意见了！我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对他说：“我也是没有办法，后退无地呀！你想，我要拿学位，不积累成果，不往上拼又能怎么样？我们小人物，学会是重要的讲台呀！”我的一通诉苦总算把他脸上那点悻悻之色打消了，迎来了一声同情的叹息。接下来，我对他谈起今天学会上的种种事情，把自己对这些问题的看法和疑问一一提了出来，而他却是每个问题评判解释几句之后就下一个结论。与以前同学时的谦虚谨慎的他判若两人，我明白了，他已经得了喜欢下结论的教师病，而且是那种高中教师的病。话不投机，我建议喝点什么。我去休息室冲咖啡的当儿，他已经和别人聊上了，我乐得清闲。一会儿，那个人走了，他告诉我：那是某某大学的副教授，去年开一个学会时候一起抽烟时认识的，原以为人家忘了，谁知还记得他的名字。说到这里，他似乎感到了自己的人格魅力，脸上露出得意的颜色。

    会务会议终于完了，接下来该喝酒了。200多人的庞大队伍涌进了和歌山大学的食堂，会场里桌椅都已撤去，只剩下了摆放菜肴的台子。人太多，地方太小，大家全部进入会场以后，几乎无处插脚，还好会场的南边是一溜窗户，有几个门，外面有很长的房檐，下面摆了一排桌子。我直接到了外边。想起先生曾经说过，这种场合是结交朋友的好机会，不应该错过。很惨的是这天我忘记了带名片，光收别人的名片很不好意思。再说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像我这样大胆冒失的外国留学生，又搞得是没什么人愿意了解的题目，肯定没有什么人想认识我的。虽然这样想，但呆在外边心里总有几分不踏实。不时往里望望。

    我的指导教授终于看到了我，果然招手让我到他身边去。这时前面开始有人讲话，是会长的祝酒辞。也可能是今天这种济济一堂的盛况感动了他，他叉着腰越讲兴致越高，10多分钟过去了，话题已经远到很难走回来的程度，有个人从远处挥动胳膊对他划圈，他这才注意到大家有点着急了。话题开始往回绕，又过了5分钟左右终于绕回来了，这才能倒上酒干杯了。

    我认识的人不多，很快就都见过面寒暄过了。其实也就是向认识的各位老师问候一下。那些在校的大学院生都在这么转，还有的干脆拿着自己的名片，向那些想要认识的人一一地自我介绍。当然，也有当指导教授的带着自己的学生去一一去介绍给认识的老师，拜托关照。而那些已经在学校当了讲师的人就只是默默地吃喝着，或者找一个同伴，一边聊一边吃，还时有在校的大学院生不时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就像以前侯缺的官员和在职的官员一样，态度截然不同。

    我拿着啤酒来外面喝，木台子上放着一个挺大的铁桶做烟灰缸，蛮不错，乘乘凉喝喝酒多好，干吗要往人堆里挤？对面来了一位先生也抽烟，后来又来了一位，坐在他的旁边，两人开始搭话，互换名片，一位是某私立大学的，另一位是一直在国外任教的。我一看机会不错，也趁机想认识认识，于是也自我介绍了一下，谁知先来的那位，一听我的自我介绍脸上神色就有点变，马上说：我可没有名片了！倒是在欧洲任教的那位知道了我是中国人，拿出名片来递给我，我忙为自己没有名片而道歉，寒暄了几句中国的话题，他们又接着前面的话题聊了下去。

    因为没什么干扰，我一直在努力地吃喝。到恳亲会宣布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喝掉很多瓶啤酒，吃的肚子都圆了。当我和指导教授还有其他朋友去“二次会”的时候，我已经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只要了一中升啤酒来慢慢喝，我的指导教授和另外那几位刚才都忙着应酬了，结果并没有喝够。一人来了一大升啤酒。二次会的地点是和歌山市站前，才9点多，店家预备的原料已经大部分用光了，菜单子上列的东西已经有一半以上做不成了。本来说能尝尝鲸鱼肉的生鱼片，结果一场空喜欢。快到11点的时候，店家说要打烊了，把我们从店里赶了出来。走在大街上已经没有开着的店了。无奈只好回旅馆。回旅馆的路上，看到了和歌山城，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一个浮在空中的水晶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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