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工作后，元旦马上就到了，所以很忙。每天下课后马上就去上班，快点赚钱还给王丽。我已将学费还给了王丽，但这笔钱并未还给我的保人，王丽将这笔钱作为手续费的一部份收下了。

开始工作数天后，大林太太还未告诉我工资等事情，最后我实在忍不住，问一个台湾人我该怎么办。那个台湾人建议我直接去问大林太太。

最后我硬着头皮去问大林太太。大林太太了解了我的目的后，想了半天，又给台湾的村上社长打电话。最后告诉我，我一小时的工资是九百日币，车费也报销一部份。

我听了后差点没跳起来，因为和我一起干的台湾人日语流利，也是用一小时九百日币。我们班的太多数同学是拿不到这个数的，工作时间也是恰到好处，放完学刚好来打工，干到晚上九点钟。每天干的话，用不了我久我就可以将来日的手续费等诸费用还清，我心理明白，这几天我干的较努力，大林太太很满意，所以答应雇用我并给我九百日币一个小时的工资。

一位台湾人告诉我，这个冰淇淋店以前雇用过一位中国留学生，但最后那位中国留学生不知为什么，和村上社长大吵了一家，从那件事以后就不雇用中国人了。介绍我去的那个韩国人原来是介绍自己班里的一位台湾女孩去工作的，但那个台湾女孩突然不去打工了，所以我的老师请求那位韩国人时，他误以为我是台湾人，所以告诉大林太太我是台湾人。等面试时，大林太太发现我不是台湾人，而是大陆人，所以就没有马上决定是否雇用和工资等情况，这在日本是很不正常的，日本人雇用员工时马上会谈具体工资和待遇等问题，但我是等了几天，看我干得不错，才决定雇用我并决定了工资等具体细节。所以我是那个店里当时唯一的中国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刚到日本，很多事情不明白，语言也不通，日本人的习惯也不明白，在工作中有时会犯错误，接下来不多久，就很多事就发生了。

过了元旦没几天，生意就开始不好了。大林太太经常拿着大家的出勤表看，想尽量减少每个人的工作时间。原来我每天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这部份时间算工资，元旦开始全部人员的这部份休息时间已不算工资了。

一天放了学后，我去打工。到店里后，大家好像都不高兴。

大林太太拿着考勤表再看。店里没几个客人，泡茶的地方只有一位日本临时工，川上太太。川上太太年级较大，她的儿子已经大学毕业，还有两个女儿在读书。她的先生是位律师，她经常会拿些吃的和大家一起吃，所以大家都喜欢她，她对外国人也很热情。

日本员工在工作时很自觉，没有事情干会找事情干。没有客人，泡茶的地方也无事可干，所以川上太太在洗冰块。厨房的下水道设计不好，下水道的水有时倒流入冻冰的冰箱，经常有些咖啡渣子流进去。所以，冰块要经常需要洗洗。

我看见川上太太拿着个大盆，很重，她肯定拿不动，我就帮她拿，同时也帮她洗冰。在日本，大家没有谁的工作之分，谁看见了谁有空谁就去做。很快洗完了冰。我去厨房里干活。

过了一会，大林太太来看洗的冰，说不干净，就到厨房，对着我就骂。我日语不好，听不懂大林太太在骂什么，只知道问题非常严重，大林太太将可以骂人的话全用上了，我也不会解释，一句话说不出来。当时在场的人都没人说话，大林太太就这样一直骂了两个多小时。

我心里觉得很委屈，我是帮川上太太干的活，为什么就我挨骂？大林太太明明看见我是帮川上太太干活的，但日本人之间是和和气气，骂日本人会引起在场的人反感，所以骂一个听不懂话的外国人即可已不得罪人，又可以杀鸡给猴看。

就这样替别人狠狠地挨了大林太太的一顿骂，但更让人伤心的还在后面。

当天过得很慢，川上太太下班前，大林太太已不在我跟前。

她拿着一块棒棒糖过来，悄悄地对我说：“李，这个给你，我要回家了，你今天辛苦了。”日本员工下班前要告诉其他人，同时鼓励其他员工努力工作。

接着，她笑着对我说：“今天是你没将冰洗干净，不要忘了今天没将冰块洗干净的事，以后努力干。”

我听后，觉得很恶心，世界上还有这种不知道羞耻的人，平时她的热心，善良都不知去哪里了，事情过去后还要推卸责任。

我觉得很冤枉，很委屈，但没有人能听我的解释。我在日本待的时间长了，我明白这就是日本人，他们胆小、怕事，永远会为自己的利益出卖别人、牺牲别人。川上太太就是一个典型的日本人，平时见到你很友好，很关心你，但到关键时，她毫不犹豫地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你。这件时后，或许川上太太本身有一点内疚，对我很好。但两年后，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又被她出卖一次。

这件事后不久，就放寒假了，店里早晨没人，大林太太就让我从早晨干到晚上。

但刚开始上早班，就又替别人背了一次黑锅，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大约我开始上早班两三天的事情，那天是个星期天，外面下着小雪。十点钟到了后，我就帮着别人准备开店的事情，厨房里只有一个台湾人，赵先生，在做冰淇淋。

由于日本的人工费很贵，所以村上老板经常安排台湾的员工到日本来工作，即可培训，又可节省聘请日本员工的工资。所以经常又从台湾来的村上公司员工在我们店里帮忙，但这些人都是以旅游签证来的，所以只有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完后，再换其他人。

赵先生是台湾村上公司的员工，刚从台湾到日本来帮忙，我刚来时的很多台湾学生临时工已经回国，不干了。

十一点钟开门前，我就在外面帮着做开店的准备。当天，还安排了另外一个日本员工上早班，但那一天他迟到了，开门后还未到。

刚开始营业，大林太太就到了，看见厨房的有些准备工作没做，很生气，接下来我又是被一顿臭骂。赵先生和我不太清楚早班应该准备的事情，所以两个人都未做相关的准备。

大林太太在骂我时，我还是什么都听不懂。大林太太离我稍远一点的时候，外面工作的一个台湾女孩就对我说：“李，你知不知道他骂你什么？”

我说：“不知道。”

接着，那个女孩对我说：“他在骂你，你就用中国话骂她。”

骂了一会，当天上早班的日本人来了，他看到大林太太正在发火，就不声不响地进了厨房。大林太太看见他，对我说：“你今天十二点回家去，其余的工作不用你干了。”

那天本来我是干到晚上九点，但天气不好，客人不多，大林太太要赶我回去。但这句话我并未听懂，是赵先生翻译给我意思，我知道我又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那一天下着小雪，一个人在街上走了一天，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哪儿可去。有了前一次的教训，只觉得很委屈，也很无奈。谁能帮助我呢？

大约两年后，有一天我和川上太太聊天，她对我说：“李，当时你真了不起，是一个男子汉，要是当时我是你的话，我肯定会和大林太太大吵的。”

我告诉她：“我当时不明白大林太太在骂什么，现在我也不明白他骂了什么。”川上太太说：“不明白最好。”

我不太清楚她为什么会说我是男了汉，现在想想大概是大和民族以和为贵，为和而必须要忍，特别是弱者面对强者时。忍是在日本社会生存的一个重要手段，自从我工作后，我对这一点又有更深的体会。但我不明白大林太太骂了我些什么。这以后，我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工作时间被减到很少很少，排班的时间时间也不好，有时一天在路上跑的时间都比上班时间长。但这些情况对谁也不能说，也没人会听我说的。

这期间我也在在店里工作的台湾人帮我找工作，但日本已很不景气，对我们这些新来日本的人来说，实在不好找，最后还是没找到。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的工资只够学费和房租，伙食费都没有着落。钱包里的钱从没有超过一个星期伙食费的，生活可以说是节省到了极限。

因为住的远，又没有冰箱，没办法买东西，只能当天买当天做。每天早晨买一块面包，在加一杯饮料；中午上班前，在学校吃饭，买一杯方便面再加一个面包，经常去的便利商店有时会将早晨煮的没卖出去的鸡蛋给我一个。

晚上那顿都是自己做的，回家的路上买点最便宜的面条和青菜，明知道到这样不划算，但也是没办法。每天吃完饭也已是十一点多了。

就是这种生活也经常维持不下去，常常到了吃饭时间而又没钱，只好问别人借一顿饭钱，积一天再问别人在向关系较好的中国人借上几千日币，再将借别人的小钱还给别人，这样大半个星期就过去了。这样借了别人多少钱较好记，发了工资马上给别人还钱，又剩下没多少钱了。

有几次，中午实在没钱了，也没有人可借，但银行里还有一点钱，也只有硬币，而无纸币。可以取硬币的提款机很少，就跑了好几家银行，提出那点硬币，凑出一顿饭钱。

自己一个人生活，很多事也不明白。水电煤气的账单直接邮送给住户，刚开始收到后，看不懂，就拿到学校问同学。

第一次将电的账单拿到学校后，一个同班同学看了我的电的账单后，对我说：“你的用电量很少，电力公司不值得收你的钱，你可以不用交电费。”

现在想想当时很天真，日本的水电煤气不管用不用，每个月都要交一笔基本的使用费，说是设备安装维护费。而国内刚去的很多人，都是生活在单位的圈子里，水电煤气交使用量的费用，很多人都不明白还需要较设备费。

听了那位同学的话，我几个月都没交水电煤气费，我也无钱可交。最后，这样过了两个多月，电力公司来了一封信，告诉我再不交费的话，就要停我的电，我才知道不管用多少，都要交一笔不小的费用。

每次我去交费，使用量都很少，水电煤气都只交基本费，我觉得划不来。很快，我将煤气停了，改用电，这样的话，就可以不交煤气的基本费用，买了一个电炉，才是两个月的煤气基本费用。

在这期间，大林太太每天在冰淇淋店里上班也觉得吃不消，她也知道大家都不喜欢她。每天早晨需要一个固定的人来做冰淇淋，需要有人来管理这个店，台湾的赵先生回去前，就请了一个日本年轻人做店长，平时她不在，有时来转转，随着夏天的临近，冰淇淋店的生意也会逐渐转好，所以我的情况稍稍有点改善。

新店长来了不久，新学期开始了，我也需要在申请延长签证。日语学校学生的签证是每半年延长一次，每次视学生的学习出勤情况延长三个月或半年。

申请签证时，需要学校开的成绩证明，出勤率等材料等。交下一学期的学费后，学校才给你出具这些材料，之后才能去移民局办理手续。

当时我没有一点存钱，我开始打工后只是第一个月有点钱。但我拿到工资后，留下基本的生活费，其余的全部给了王丽，交学费实在是没有钱，没办法只有打电话给王丽问她借钱。王丽答应再向我的担保人借钱，但只能借一半学费，另一半我还得自己找。当时我在日本也认识不了几个人，能借到钱的人除了王丽以外也无其他人。

从国内来时带的美金还剩三、四百块钱，这时我将他们全兑成日币，但还缺十来万日币。最后只能提前支取我的工资了，当月可支取的工资有近十万日币。

我向店长说明了情况，希望他能把这个月的工资提前支付给我。店长也不能决定，就打电话和大林太太商量后，商量的结果，大林太太同意我提前付给我二十多天的工资。过一两天，大林太太将钱给我送过来。

拿钱的那天，店长给我了个借条，让我签字。我看到借条是这样写的：

借 条

借款人，李X于平成XX年XX月XX日向大林XX借十万日币，李X同意这十万日币从平成XX年XX月XX日月的工资中扣除。另外，李X同意从平成XX年XX月XX日（下个月）开始，每月发工资时将相当于学费部分的工资作为存于大林XX处，作为下次学费。

借款人： 李X平成XX年XX月XX日

看了借条的内容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将我的工资让大林太太存起来的话，我就没办法还我的担保人的钱；夏天要到了，冰淇淋的生意也快好起来的，大林太太每天只安排我工作几个小时，根本没办法活下去，我已开始自己找工作，如果将来要辞职的话，大林太太拿着我的学费的话，还有很大的麻烦……

但没有办法，已无路可走了，只有签字盖章借钱。

在盖章处，由于我没带章，最后就用签字加按手印来代替，一式两份，大林太太和我各拿一份。按完手印，我想起在杨白劳的卖身契，以前从没想到我会有这一天，按手印问别人借钱。

拿到钱后，离我的签证到期也只有两三天了，好在早已和学校说过，所以他们早就帮我准备好了资料。交了钱后，拿到学校的证明材料，当天就去了移民局。

在等待审理我的签证延长申请时，我第一次目睹了日本移民局的官僚作风。在日本的大部分亚洲学生都是靠自己打工赚钱，交学费和生活的。

所以，每当处理留学生的签证申请时，移民局的官员就问：“你在日本的生活费和学费是谁负担的？”

很多留学生就回答：“我的担保人给我负担的。”

然后，移民局官员就问：“你的担保人是怎样给你钱的？是不是通过银行汇的？”

留学生就会说：“不是，每个月我的担保人将给我现金。”

最后，移民局的官员就会说：“下一次，请你的担保人通过银行给你汇钱，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可以确认你的担保人每个月给你足够的生活费。”

留学生：“我知道了。”

这样，就算完了。

实际上，就是移民局的人也不相信会有那么多的好心日本人会给留学生负担学费和生活费，其中还有很多日本人借作担保人而赚钱，在我在日本期间，没有碰到一个日本担保人每个月给他所担保的留学生生活费和学费，除非那各留学生就是担保人样的“小蜜”。移民局在处理签证申请事就是这么官僚。

轮到我后，我也向别的留学生那样，胡说一遍，好像人人的说法都一样，日本人喜欢大家都一样，所以没费多大事就将签证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