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再识宫本

我喜欢房间里空气新鲜，所以，每天上班前我总是将阳台的门打开，让我的房间透气。

日本很安全，刑事犯罪较少，我们又住在二楼，我想安全肯定不是什么问题。我知道不少中国人出门时门都不锁。再说，宫本的房间里让我看来实在没有可偷之物，街上别人扔的东西绝大部分也比他用的好。

有一天，他先回来，发现我每天上班不关阳台门，很惊慌。告诉我小偷会进来。我住进他的房间时没有担保人，这更让他担心，害怕小偷进来，害怕着火，害怕哪天我突然走了……，再加上前几天“好心人”给他打的电话，他上班也上不好，每天都操心这些事。

过了几天，他告诉我：“李先生，从你进来后，我每天上班时都不能安心，害怕家里出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中国的通信地址，这样出了什么事的话，比如小偷进来了，或者着火了，你如果不在，我可以去找你的家人。”

留下了我们家的通信地址后，他还不放心，又让我写另外一位亲戚或朋友的地址。说如果我们家搬家了，那个地址就没用了，需要另一位亲戚或朋友的地址才保险。我又写了一位亲戚的地址，当天晚上他才安心。

每次出门时宫本要将阳台的门窗关死，所有房间的窗帘拉上才放心。从这以后，我也不得不这样做。

这件事完后，紧接着，水、电、煤气、电话的账单到了。我们俩又开始进入了整整长达数个月的付账争执。从这时开始我逐步了解到他是怎样一个非常特别的人，我也发掘出了一位日本守财奴。

宫本从不给别人打电话，即使是他的父母和弟弟，他的电话只是用来接听。所以每个月的电话费只有基本费用，没有通话费。在我住在那里的那段时间里，他只打过一次电话，还是事出有因，在本章的稍后部分您将会了解到打这次电话的细节。

用水，或许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宫本两个月才用两吨水，包括每天在家洗米、做饭、洗澡、洗衣服等。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电和煤气也是省到了极限。

宫本很认真，数年来他交过的各种费用的收据全部留着，他让我看那些收据，经常是两个月的用水才两吨；虽然冰箱很旧，耗电肯定很费，即使那样每月才用几十度电；煤气也只是做饭用，所以用的很少。

关于水电煤气的使用量及怎么分配的问题，每天下班后，包括周末晚上，是我们俩每天的必修课。

刚住进去时，我有时做饭，所以煤气和水多用了一点。但这也是基本消耗罢了，比普通用户少很多，况且我进来时说好的这笔费用是一人一半。

即使我用的多一点，这也是我为他做饭等的耗费罢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

自己花钱买东西，动手做饭，花钱又受累，做了后肯定给他留一半，他每天还要带着我做的饭菜去上班，这一切非但没讨着好，还要贴水电煤气钱，实在是亏的厉害，冤透了。我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让他。

宫本想将他以前每个月的最高用量作为他的使用量，其余使用量由我用的，所以费用由使用量的比例来分摊。

我很不高兴，告诉他这样做不合理。

首先，拿水来说，在日本不管你用不用水，每两个月十立方米以内的用量都是交基本费，他每两个月只用两吨水也要交那么多钱。即使我每天做饭洗澡，我们俩水的使用量也从没到过十吨。最后他没有办法，只好一人一半。

关于电话，他说他从不给别人打电话，所以，万一他要给别人打电话，他先请示我，征得我的同意后他再打，月底他会付给我电话的通话费。所以每月的通话费由我来付，基本费一人一半。

电话这样处理后，让人觉得很有意思。他的电话，他打电话时还要来问我，电话的所有权和使用权分开了。

我住进去后没多久，我也不在家里打电话了，都到外面去打。所以在我住进去的那近一年时间里，大约大半年的电话费只有基本费用而没有通话费。

关于用电，我每天在工作中使用电脑，回家后电视等什么也不想看，所以，主要是他的冰箱耗电较多。这样他无可指责，只能是一人一半。

最头疼的就是煤气。因为刚开始时，我经常做饭，洗澡，相对来说用的较多。但自己做的饭菜给他留一半，已经贴的够多了，他还要问我要煤气钱。心里觉得实在窝囊，所以在这一点上一点儿也不想让步。

每天，他如果下班较早。我们俩就开始谈煤气的付费的问题。

这样过了两三个星期后还没有结果，最后我对他说：“这样吧，我们把煤气停了，我也不做饭了， 每天用凉水洗澡，这样就省得多了。”

我知道宫本每天要做饭，停气对他来说根本不可能的。

想了很长时间后，宫本最后答应煤气费一人一半。但从这时起我已很少在家做饭了，最多下点面条而已。

从我住进去不久开始、花了数月功夫，我们最终解决了水电煤气的付费办法。这段经历，我觉得跟他谈话实在是一个学习胡搅蛮缠的机会。世上还有这种人，不可理喻，不象一个大学毕业的人，而像一个……

过了没多久的一个周末，他感冒了。

早晨起来，我想是否为他做点什么东西吃。正犹豫时他也到客厅来了。

我说：“宫本先生，洗个热水澡，再用热水泡一泡，感冒很快就会好的。”宫本说：“洗热水澡要用水、电、煤气，要花钱的。”

隔了一会，他说：“你能不能少洗澡。”

我没理他，什么也懒得说了。自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需要顾忌他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我已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了。他的吝啬程度，如果不是亲身和他住过那么长的时间，是根本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人。

宫本吃的米，全是泰国米。泰国米价只有日本普通米的一半，在日本日本米最贵，日本人一般不吃外国米。

在国内买的泰国米都很好。但在日本卖的泰国米，做成的米饭用筷子夹起来时，米粒会掉，没有一点粘性。日本卖的泰国米或许是日本卖的米中得最差的米。

宫本吃的这种泰国米，是我所见过的最差的米。全东京地区，包括横滨只有三家米店卖泰国米。宫本全是买这些地方的泰国米，有时他附近的泰国米店没货，他就骑车到其它地方去买，来回要用整整一天时间。

宫本从不买任何水果蔬菜，都是捡别人扔掉的菜叶。

日本的超市卖白萝卜时，会将白萝卜上的叶子留着，给人新鲜的感觉。而客人买了萝卜后，会将叶子扔掉。所以每到星期六或星期天，宫本就去超市捡很多这种叶子。这就是他主要的蔬菜。

每次捡来后，他将叶子煮一煮，然后放上酱油和盐，平时就吃这种咸菜。有时捡的太多，两个星期也吃不完，菜叶变臭，整个房间都是臭的，这真是为了省不到一百块日币的菜钱，而要去糟踏三千五百万的房子，得不偿失。

这时我实在忍不住时，我就说他，他才把那烂菜叶整理扔掉。

我们住的离一个批发市场很近，那里的东西很便宜。

有时宫本会到那买些小鱼。这种鱼很小，一盒大约有上百条。可能洗起来太麻烦没有人愿意洗的缘故，所以价格很便宜。

宫本买来后，通常用一个下午洗净，去头，去尾，除去内脏，然后分别冷冻起来。

上班后的每天晚上，头、尾加点鱼身用酱油煮一煮。鱼身第二天当作午餐的荤菜带到公司去吃，头、尾、内脏等当天晚上吃。小鱼的头、尾、内脏吃起来很麻烦，所以每天晚上的那顿饭大约要很长时间。

宫本的三顿饭基本就是这样。早晨咸菜和米饭；上班带的午饭一般是一两条那种鱼身，加一点萝卜叶子做的咸菜；晚饭就是做鱼和咸菜。

对宫本来说，任何食物可扔的部分没有。

有时即使这种东西也没有，他就往白饭上洒点盐。这时我若看不过去，就又成了受害者。

刚开始，我见他只吃白饭加盐时，总会好心的说：“宫本，你这样吃会搞坏你的身体的。”

他马上接过话说：“那我就吃你的面条了。”

不等我的同意，他就去拿我的面条煮，然后和米饭一起吃。

还有时我自己泡方便面吃，我问他吃过饭了没有，他总说没有。然后对我说：“大家住在一起，应该吃一样的东西。”

然后拿我的方便面吃。我知道他有方便面，和我的一样，但总是要拿我的方便面吃。

更可气的是他还没吃完你东西，他又会说：“我们上个月煤气又用了好多，电也比我一个人住时用的多……”

气的我没办法。这种人真是吃人也不吐骨头，以后我吃饭时不理他，只管我自己。

更离谱的是，宫本半夜去捡东西吃。

日本过了保质期的东西都会扔掉。特别是面包店，每星期大约有两次将过期和马上要过期的面包，蛋糕和三明治等东西扔掉。

扔时通常在大半夜扔出去，早晨垃圾很早就收走了。他们将那些食品装在垃圾袋里，食物的包装很好，吃是没什么问题的。或许由于面子和太晚的缘故，再加上各个商店的规律不一样，有没有也不能保证，所以没有人去捡。

宫本知道一个店的规律，经常半夜三点至四点左右去捡这些东西。如果那个店扔东西的前一天若是休息日，他肯定会去捡。接下来的一两个星期每天早饭和晚饭吃这种东西。更荒唐的是，他还用这种东西去请客，这在下一章里会提到。

我住进去的那个元旦，元旦前一个星期捡来的东西他一直吃到到元旦过后一个星期左右。那段时间是公众假期，他每天每顿吃那些东西。到最后，还是实在吃不完扔了。

我刚搬进去时，发现宫本用的餐巾纸发黄。纸盒上印的生产厂家的电话号码是七位数，而东京的电话号码七、八年前已改为八位数，谁知道他的餐巾纸的历史有多长。我不敢用那种餐巾纸，用我从街上免费得到的餐巾纸。

大约在我搬出去前，那种发黄的餐巾纸用完了，换成了一种不发黄的餐巾纸，但这纸也应有年头了，但可以用，不知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搞到的。就是这些发黄的旧餐巾纸，在我搬出来时，他还要向我收使用费，这也会在本章的后面谈到。

宫本穿的衣服，没有一件是他买的。

在日本，大家爱护资源的意识很强。东京的每个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版一种资源再利用的小册子。谁家不要的东西，还有谁家需要什么东西等都会登在上面。

读者如发现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或不要的东西，就打电话联系，商量怎样去拿和需要多少钱，很多东西都是免费的。

宫本穿的衣服、鞋等大部分是别人不要的东西，所以他穿着都不太合身。更滑稽的是，他穿的几件睡衣，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女人用的，超市里那种睡衣全是在女人内衣专卖区里卖。

一位美国朋友来看我时，看了宫本穿的鞋后，也说是女式的。临走前，那位朋友非常严肃的对我说：“李先生，你要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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