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日本，即得朋友忠告，曰之“三忌”：说话声音勿大，烧菜油烟勿重，垃圾无类勿扔。

时间长了，发现此话果不其然。先看说话，上下班高峰的车厢里，拥挤得绝不亚于当年上海的公交车，真是前腔贴后背，前脚顶后跟。即便如此，却也不见语嚷声怨，倒是在国内听惯了家里长巷里短、孩子皮丈夫懒之类车厢流行文学的我，反倒空寂得不太习惯。便也学着日本人屏气凝息，左右不视，入了乡随了俗。

偶与朋友言及此事，他又给我举了一例，说日语里有“痴汉”一词，专指那类在拥挤车厢里趁机对女性“吃豆腐”的不良男人。日本女性逢遭此劫，也多忍气吞声，以躲避甚至下车转乘自护，敬鬼神而远之，绝不大喊大叫。我声言此例不当，朋友却说权当窥斑见豹，我无意再去理论，任他去了。一日路上，眼见两车追尾相撞，心想一场恶吵难免。不料两位司机下车后，先互相鞠躬，再双退路边，没伸指没挥拳也无声声吼，尽呈商谈状态。

吃过日本料理的外国人，都有同感，那就是不论你吃的时候是如何地饕餮，但两小时后你准有饿感，原因是油水太少了。有人从饮食文化上分析后，说西方是烤，中国是烧，日本则是煮。煮用水，吃的是清淡雅，烧用油，讲的是色香味。当然，熘炒烹炸起来，不免油烟四起，挂壁熏室。那日租房，房东就告诉我，你们烧中华料理，最好把厨灶四壁用报纸贴遮一下，勤换常调。否则日子长了，连榻榻米都会发粘变色，还要注意排风之类，等等云云。后来去几处朋友家，见“遮纸术”，已是家家的灶间风景了。

再说扔垃圾，更是环保得很，不但限时限地，还有可燃与不可燃之别。可燃者如纸、厨房垃圾之类有机物，皆须装入近乎透明的塑料袋中。不可燃者如饮料罐、玻璃瓶之流，则要放进黑色袋里。扔者明确，收者了然。公共场所如游乐场或路边的垃圾桶，清一色地全用镀锌材料制成，举国统一。雨无法使其锈蚀，看则能醒人眼目，成了注册商标。收垃圾的车也是限买限卖，都装备了随车处理垃圾的功能。成袋的垃圾刚扔进车里，就被转动的机械搅碎压扁，成了砖茶式的大方坨，绝无散装垃圾满街飞扬之虞。

大件垃圾如家具、家电、自行车之类，扔之必须事先向清扫事务所登记，并要在弃物上贴好弃者的姓甚名谁、住所电话，按地点放，依时间收。笔者回国前，因运费太贵携之不便，加上电气的电压和制式与国内不同，也扔掉一大堆。那日，朝日泻地，与我相伴几年的家什，被照得像座小山。我忍不住地拍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