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最初的经历

在东京工业大学学习期间，由于没有奖学金，衣食住行全要靠自己，我去了一家搬家公司打工。

我在语言学校的一个朋友，老赵介绍我去的。

去搬家公司打工的前几天，老赵给我介绍了这家公司的一些情况。

这是家专门的搬家公司，在东京的搬家行业中很有名，干活也很苦。公司有三十多台车，每台车主要干活的是司机；我们是助手，主要配合司机工作。每辆车配一名助手，一般说来，每天要搬好几家，我问老赵：“一般每天搬几家？”

老赵说：“不一定，视当天的情况而定，客人多的话，会搬很多家；客人少的话，就很少。司机的工资是根据他的营业额来定的，所以每个司机都想多干，尽可能地让助手也多干。不过，最多我一天干了五、六家。”

老赵又告诉我，那个工作很苦，所以像我们这些助手，当天干完后当天就发工资，第二天来不来都不一定。正因为很苦的缘故，工资较其他工作高，我每天的工资比我在冰淇淋店要高两到三倍。还有，不论新老员工，大家工资的算法都一样。助手的工资按天算，一天多少钱都规定好的；司机的工资是按营业额算，每个月的自己的营业额的固定比率是自己的工资，完不成营业额，提取的比例就要少一点，工资就减少。这样干的越多，越有钱，不分新老。

我在那工作期间，碰见了一位干了十几年的老司机没完成指标，几个月都比刚进来的年轻人要少。大家都严格执行了这条制度。

接着，老赵告诉我在那工作的一些基本常识，比如说到了客人家后，助手应准备的工作及搬完后，司机算账时助手的工作等等。

同时，客人会给小费，按公司的规定，小费应该是司机和助手平分，但日本人欺生，很多司机独吞小费，不给助手。

最后，老赵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很多人在那只干了一天就不干了，我看你可能也干不长。不管怎么样，小心点，磕磕碰碰的地方很多，我第一天干完活后，全身青一块紫一块，好久才好。你看，”

他指着手臂上的一块伤疤对我说：“这是我和司机从二楼吊东西时摔了下来，司机当时就摔昏了，我留下了这个疤，你千万要小心，不要摔着。”

听了他的话，我不寒而栗，但生活所逼，没有办法，不得不干。

早晨八点前开始搬第一家，在这以前一定要到客人家门口等，早到的话在外面等等，八点钟在进去；晚到是不允许的。所以，去搬家公司上班的话，七点钟以前就要到公司。

第一天去搬家时，早晨四点多就起床了，那是我还有一份清扫的工作，早晨要将楼里的垃圾赶在八点钟收垃圾前扔出去，所以我要打扫完垃圾后才能去搬家公司。打扫垃圾的工作并不重，算两个小时的工资，实际上干一个小时就完了。

扫完地，我去了和老赵约好的地方等他。过了没多久，老赵来了，带我去了搬家公司。将我介绍给派车的调度后，他看了看当天的派车表，告诉我：“今天和你的司机马马虎虎。”

接着，他的车就到了，走了，剩下的就看我的了。

过了会，带我的司机来了。路上，司机知道我是第一天干后，说：“今天可能会很辛苦。”

当天，干了两家，每家都给了小费，司机不错，每次小费都平分给我一半。第一天就算无事过去了。回来后，老赵知道我得到了小费后，很羡慕地对我说：“我干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得到过小费。”

干完了一天，我的信心也大增，搬家公司也不过如此，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离下一次上班还要几天，所以也可以休息休息了。

第二次干活时，我就吃苦了。那一天，司机是桥本，桥本和罗嗦，特别爱在助手和比自己资历低的司机面前吹牛，在比自己资历高的人面前，又毕恭毕敬，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他。

刚上车，桥本就问我：“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说：“上周，今天是第二次。”

接着，桥本说：“那你知道该怎么干了？”

我说：“是。”

接着，桥本告诉我：“干什么都要好好学，像我，只有五十七公斤，但我搬家的时候，我搬动过八十多公斤的东西。比我体重还要重。”

我说：“是，我会努力干的。”

很快，搬完了第一家，第二家搬完后，客人当着我的面，给了桥本一个小包，说：“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收下。”

桥本客气地收下了，我知道那是小费，上车后桥本应该平分。上车后，桥本未提小费的事，他要独吞小费，但我刚去，也不敢说什么，只有忍着。

桥本那天的活不好，花在路上的时间很多。第三家卸车时，天已经全黑了，客人的新家是三楼，没有电梯。桥本还想再干一家，顾不上休息，车停后，马上就开始卸车。

可能是体力消耗太大，再加上一直还未吃饭的缘故，搬最后几趟后，我有点挺不住了。两个手臂根本不听使唤，拿什么都想象下滑，抱不住。

这时，我和桥本抬一个柜子上去，我两手发抖，身体乱晃，手臂等不时碰到墙壁，桥本在后面大喊：“小心点，这是客人的东西，碰坏了你要赔。”

我不敢说什么，只能听他在那喊，好不容易将柜子抬上去。下来后，背着客人，桥本大叫：“刚才为什么碰到墙上？这是你工作时你的态度不好，没有努力干。如果是你努力干了的话，客人的东西比你的一切都重要，你就不会手乱抖，要不是我的话，柜子已经碰到墙上了。”

我不敢说什么，只能忍着。

还剩下一个录像机和一个装衣服的塑料合了，我想一人一次就完了，但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将这两件东西搬上去。

桥本说完后，将一条毛毯叠起来，将录像机放在上面，我们两人各抬一头，将录像机抬上去了。

老赵知道了这件事后，对我说：“桥本那时也干不动了，他只是在你面前装罢了。”

抬完了录像机，桥本对我说：“那个塑料合你自己把它弄上去，我去算账了。”我又不得不一个人抱着塑料盒上去，那个塑料盒顶多两公斤，但我实在抱不动，两个手臂发抖，手臂就好像已经不是我的了，夹着塑料盒的手很容易脱掉，我尽可能地将塑料盒盒向自己的身体靠，顶在皮带上，手就可以少用力。

两个手就像两根旧胶带贴在盒子上，随时都可能掉，这样一步一个台阶，慢慢地，上去了，进了客人的房间后，马上就要脱手了，多亏客人的帮忙才没有掉下来。

我搬完后，桥本已将帐算完，在客人家里收钱。我再叠毛毯。

桥本下来后，拿了一袋东西，但他顾不上说什么，马上打电话给公司，告诉公司我们搬完了。如果有活的话，他还想搬一家，但已经没活了，所以公司让我们回去。桥本就来帮我叠毛毯，叠完后，我们一起上车，桥本态度好多了，对我说：“李，今天干得不错，这是客人给我们的。”

客人给我们一人准备了麦当劳的一份快餐，我又渴又饿，毫不客气地拿过我的那一份，一口气将饮料喝完，老实说，一罐不够，最后连里面的冰块也吃下去了。

到公司后，我将当天的经历告诉老赵，老赵告诉我：“在这干的每个人都有那种经历，每个人都经历了在楼梯上实在动不了的事，干了这一行，你就体会到了钱难赚。”

第二天，又是个星期天，又去搬家公司上班了。这次，我给一个叫山口的司机当助手。老赵告诉我，山口四十多岁，嗜酒如命，每天必喝，开车时有时也喝酒。可能是年龄大了的缘故，他干活偷懒，不好好干，全要靠助手。但我没办法选择，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见到山口后，我觉得这个人不错，穿戴整齐，脸也刮得干干净净。

第一家，客人的东西较多，所以去了两台车。另外一辆车的助手也是位中国人，大家都叫他老张，老张也在搬家公司干了很长时间了。

客人的新家是五楼，没有电梯，全要靠人往上搬。这家搬家公司没有一个人是从车上一直搬到客人家里的，都是司机从车上卸下东西，往上送，碰见人交给下一个人，他再回来卸东西，中间的每一个人也是这样，从前一个人手里接过东西，往上走，交给碰见的上一个人，自己再回来接东西。这样一级一级往上传。爬楼梯比较苦，所以大家都不想站在中间爬楼梯，助手和新人经常是站在这些位置。卸车时，山口在房间里，按照客人的指示将东西摆放在合适的地方。东西方好后，他在出来接别人。我在山口的下面，老张在我下面，在下面就是司机。

我觉得山口干活很慢，故意在房间了磨时间，经常是老张和我同时爬到了五楼。这样，过了几次后，老张对我说：“李，咱们换换。”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换，但他说换我就换。

搬完后，整理车里的东西时，老张对我说：“李，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你换位置？”

我说：“不知道。”

老张接着说：“你在上面干，山口不出力，你不爬上楼他不接你的东西，所以我上去，他就不能那样干，他要下来接我，要不然的话，大家都受累。”

原来如此，搬家还有这么多的窍门。我赶紧说：“多谢你了。”

那一家干完后，两辆车各自领到了任务，分开了，山口和我去了另外一家。

那天，我觉得山口不干活，到了客人的家里就呆在房间里，不搬什么东西，我搬的很累，很多事情不知道怎么干，这是山口就会大喊大叫。

干完后，每天领工资时是最快乐的事情。只有这时才能体会到一天辛苦劳动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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