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虽说可供出卖劳动力的“阿鲁拜多”多如牛毛,但初来日本的留学生由
于尚不熟悉新的环境,又严重地受到语言的限制,所以几乎都是从“洗碗,刷盘子
”开始做“阿鲁拜多”的。尽管这种工作又苦又累,收入又低,可它简直就成了大
家谋生的“必由之路”。
除了洗碗刷盘子之外,还有没有更好些,更理想些的路呢?我曾经希望过。而且
那希望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你的钢琴弹得太好了,太棒了!”听过我弹钢琴的日本朋友全都交口称赞,“
你应当去宴会或婚礼上弹钢琴。那种‘阿鲁拜多’收入极高,工作又轻松,比你去
刷盘子强多了”他们不光这么说说,而且立刻就去帮我联系这种“高极”工作。
我心花怒放了。不是吗,谁不愿意少付出劳动而多得些钱呢?再说,谁又愿意把
一直伴随了自己多年的专业丢掉呢?况且,干这个工作对我来说该是得心应手,挥
洒自如呀!可是,还没容我高兴多久,令人沮丧的消息就来了。
--真抱歉!谈的结果不太好,人家……
--为什么呢?
--想干这个工作的人太多了,这是一只金饭碗呀,你竞争不过别人。
是这--样!
尽管如此,那希望的火苗仍在我心头闪动。失败了,我却并不灰心,又靠着朋友
的帮助去找教钢琴的工作。“日本的孩子几乎个个都要学刚琴呢,总不至于…”我
挺自信地想。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遇到了这样的问话:
--您是从柏林音乐毕业的呢,还是从维也纳音乐学院毕业的?
--您参加过钢琴比赛吗?曾经举行过多少次钢琴独奏会?
是这--样!
我开始省悟了。我--一个来日本不过三天半的中国人--既非毕业于德,奥,
法,美等国的音乐学院(在这方面日本人绝对崇洋),又非获得过某种头衔
的音乐家
。我有什么力量去与众多的日本人较量,抢夺那只令人垂涎的“金饭碗”呢?简直
是白日作梦。
然而,我仍不气馁。我坚信生存的路有千条万条,而在“金饭碗”与“刷盘子”
之间应还有别的路可以叫我显显身手。比方说,教中文。
我亲耳听一位朋友讲过,他在其保证人开的公司--一个旅游公司--教那些要
去中国旅游的日本人说中文。每天不过教一个钟头的“你好”“再见!”一个月的
工资竟有十万日元。真可谓美差!
当然,前面的经验已经使我懂得:象这样的“肥肉”决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不
过,就凭着我彻头彻尾的中国血统,地地道道的老北京,正儿八经的四年中文专科
毕业(职工大学),教一两个日本人学中文还有什么不可能吗?当然可能。
可是--难!找学生很难!这又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原来,对于绝在多数的日本人来说,学英文(乃至学法文)远远要比学中
文实用得
多,因为社会生活中差不多处处需要用英文。所以,每个日本人都毫无例外地要学
英文。而学习中文的人却只限于一些专门研究中国历史,文化的学者,或者与中国
有贸易关系的商人,以及某些对中国抱有好奇心的年轻人,全都加在一起,恐怕也
不到学英文人数的1%。
与这种情况恰成反比的是,能教中文的人却大大过剩。且不说那些生活在日本国
土上的为数不少的华裔,华侨,也不说那成千上万来自台湾,香港等地区的中国同
胞,单是这些年年从中国大陆大批来到日本的归国者,战争独儿,探亲者,留学生
就是何等惊人的一个数目!更何况,日本人自己也早已开办了许许多多学习中文的
学院,学校,讲座等等。
现实又一次使我看清了:这里,不是一个拿着簸箕就能撮到黄金的世界。钱,只
能凭着一滴滴的汗水和一点点的劳动去挣得。展现在我眼前的路,只有那条“必由
之路”。于是,我不再有丝毫的犹豫与彷徨。我向着它迈出了坚定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