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十 夜遇
|
|
|
|
|
我这个人,在某些方面,从小就胆子特别小。拿个大顶,攀个双杠,打个秋千, 在二三楼上擦个玻璃窗。都会吓得魂不附体。却也怪,在另一些方面,我的胆子却 又从小就比别的女孩子大。不怕黑屋子,不怕独自关了灯睡觉,不怕听鬼故事,尤 其不怕一个人走黑漆漆的夜路。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我曾一个人深更半夜地 从玉渊潭徒步走回团结湖的家,一路上还唱着歌,什么鬼怪呀,神仙呀,坏人呀, 一点儿都不知道害怕。
来到日本还是一样。打工从来都是干到临末班车发车前10分钟为止。下了电 车虽 说还得一个人走上十几分钟的大路,穿上两三分钟的小巷,又已是深夜,却也从没 考虑过什么危险,可怕之类。胆子大是一个原因,另外呢,早就听说日本的社会治 安在世界上名列前茅,来日本之后又瞧见举目都是派出所和警察(东京几乎每个电 车站外都设有派出所),就更认为太平无事了。
几百个白天夜晚,我往返于同一条马路,从没遇到过什么事。
一个与以往每个夜晚没有任何区别的夏夜,天气闷热闷热的,带着满身的汗味儿 ,油烟子味儿的我一出车站,就急急忙忙往家走。走到一段灯光比较幽暗的地方, 也不知是从哪个地缝里钻出来的,冷不丁我眼前冒出来一个块头很大,身着运动衫 裤的小伙子,年龄看上去顶多也就是二十五。
“请问,东池袋三号大街在什么地方?”他开口了,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日文发音有点儿怪,那味儿很象是南朝鲜人讲的日语。以前倒也遇见过半夜问路 的人,但都是大包小包地提着,背着,一副仆仆风尘,狼狈不安的样子。他呢,两 手空空,精神十足。
”不知道。”简单地回了一句我便朝前走。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胳膊从前边猛 地圈住了我的脖子,同时裤衩里探进了一只手。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使我蒙了一下,脚跟不知怎么一软,差点瘫倒。“啊!”我下 意识地大喊一声。随着我这一嗓子,那小子撒腿就跑。这下子我可清醒了。怒火填 膺,拔脚就追。边追还边扯着嗓门喊:
“混蛋,有本事你给我站住!臭流氓!”
追到十字路口,他穿过马路不见了。
叫这么个歹徒占了便宜,真把我气得咯咯直咬牙。那两天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要 是练点儿什么武术气功就好了,瞧我不把他治住才怪!
几天一过,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同学中也有人这样对我说:“放心好了,这 种事碰上一回就够稀罕的了,哪可能老碰上呢?”我想了想,好象也是这么个理。
但是那个混蛋又出现了。两个星期之后的一个夜晚,还是在那个时间,还是在那 条马路上,甚至与上次作案的地点都差不多。只不过这次他没向我“问路”,而是 蹑手蹑脚地尾随在我身后,趁着周围没人,又是猛地一抱,一掏。这次我一点儿也 没蒙,一返身,扭头,想一把揪住他。他却比黄鼠狼的反应还快,又抽身溜掉了。 我照样紧追不舍,一边大喊大骂着,一边从路旁垃圾筐里随手拾来空瓶子,破罐头 朝他甩“手榴弹”。结果他还是没影儿了。
这次夜遇之后,我明白他是专门冲我来的了,可我反倒更不怕了。你不是瞄着我 吗,咱们走着瞧,看看到底谁占上风。怕你?哼!
从那以后,只要再打那条路上过,我便生出它个十双眼睛,就是在大白天,我也 是边朝前走边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所有行人一个不落地打量一遍。一心想把那个 混蛋认出来揪住。
又相遇了。还是在同样的时间和地点。我发觉他又悄悄地跟在我的身后,弦立刻 绷紧了。这回你还想占便宜!我飞快地朝前走,他也立刻加快脚步;我穿马路,他 也穿马路;我站住,他也站住。路边正巧有个自动饮料售货机。出售机旁边的地上 有一个盛废瓶罐儿的筐。我从里边挑了个大酒瓶子攥在手心里。再回头看,那小子 却不见了。我继续往前走。走几步一回头,走几步一回头,却再也没有看见他。难 道是看出我的警惕,他害怕了,逃掉了?
走完大路我进了小胡同。再有一两分钟就到家了。拐过一个弯儿,猛地,他从小 胡同的对面朝我走过来。真是狭路相逢!这小胡同窄得三个人并肩过不去。扭头跑 吗?才不呢!今天偏要跟他来个针尖对麦芒!胸膛被心脏的“重锤”擂得发痛,似 乎就要敲破了。我一只手捏紧着拳头,另一只手攥紧了瓶子(亏得刚才半道上没扔 ),我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迎着他走上去。他也慢慢地一步步走过来。五米 ,四米,三米,两米,“嘎”地,双方同时煞住了脚步。小胡同里的灯光很昏暗, 可他那双乜斜着的小眼睛,那绽着无耻淫笑的嘴角,还是叫我看得一清二楚。一股 难以抑制的怒火从心底喷了出来。我仿佛觉得自己化成了一团劈啪作响的灼人火焰 ,伸出无数条炽烈的火舌疯狂地朝那个魔影卷去……然而,我却连半步都没动,只 是定定地戳在原地,手里是那个已被攥得发热的瓶子。我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 甚至连怒斥他个狗血淋头的想法都没有,有的只是一股强烈到不能再强烈的对抗力 量,通过我那一眨都不眨的双眼射过去,射过去,射过去……
也不知对峙了多少时间,或许挺长,或许只是短短的一瞬。他忽然象泄了气的球 似的,收起了脸上那早已变得僵硬的笑,不自然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仿佛一 只想抢肉骨头的狗,骨头没捞到,却反而遭到狠狠的一脚--悻悻地一回头,走掉 了。而我呢,两只脚象是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地一直在那儿站了好久好久。
[1] [2] 下一页 尾页
|
留学录入: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贯通日本语 |
|
上一篇留学: 三一 污
下一篇留学: 二九 中国问答 |
|
|
|
|
|
网友评论:(只显示最新10条。评论内容只代表网友观点,与本站立场无关!)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