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日本两年多,在深深体会到它高度发达的同时,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它的
污秽所在。
日本法律虽然明文规定禁止卖淫,然而各种各样变相的卖淫手段和职业以及公开
的色情宣传,却无孔不入地充斥着整个社会。且不说那些以贩卖淫秽为目的的电影
,杂志,画报,录相,“剧场”,以及那些专门为进行这类活动而提供场所,条件
,服务的行业,即使一般的报纸(《朝日新闻》除外),周刊,杂志,电视
节目,电
影,广告,文艺作品……也都离不开这种东西。
裸体照片,插图几乎举目皆是,但绝不是古希腊,古罗马,以及欧洲十八九世纪
的绘画雕塑所表现的那种裸体--融汇着艺术的,理想的和纯洁的美。而只不过是
一种低俗到不能再低俗的光膀子加光屁股。姿态是丑恶无比的,不是撅着屁股就是
叉着大腿,或者干脆就是男女在一起的。很明显,它所想给你的绝对不是什么美的
联想,而仅仅是官能上的刺激。
我对这些东西反感透了,不明白干吗到处都是这些东西,没有难道不行吗?一打
听,没有它不行,要靠这种玩艺儿来赚钱。尤其是报纸,刊物,文艺作品,广告之
类,如果全是正儿八经的东西而不带上点“刺激性”,据说就会失去“吸引力”,
就会没人要看。于是乎,你也搞,我也搞,你搞得邪乎,我比你搞得更邪乎。大竞
争!
还是为了钱!钱这个东西,有时候真是“万恶之源”。有的人为了赚钱,挖空心
思大搞官能刺激。同时,也有的人为了赚钱,心甘情愿去出卖自己的肉体与声誉。
按说,现在的日本早已不再是电影《望乡》的时代了,哪个女孩子会被逼着去卖
身呢?又有谁胆敢强迫一个女孩子去出卖自己的肉体呢?可是,历史虽然在前进,
经济虽然在飞跃,卖淫现象却依然如故(虽然是变相的),只不过由被动的
变成了自
愿的。
在日本,那么多女孩子毫无廉耻地愿将自己的光膀子大照(撅着屁股,抬着大
腿,
甚至更加恶心的)登在各种杂志上(一般的杂志每期少则两三人,多则十几
人。一律
号称“女大学生”)。大照下边,还详详细细地写着该女子的姓名,年龄,住址
,电
话,以及好的身高,体重,腰围,臀围,胸高……就好象她是一头等人前来选购的
牲口。街上的公用电话间也贴满了这种玩艺儿,甚至具体地写明跟她见面一个钟头
或两个钟头是多少价钱。从年龄上看,这些“女大学生”都极年轻,才不过十八九
到二十一二。据人讲,干这种“营生”挺能发,个别有本事的,一晚上就能捞到好
几万。可我还是纳闷儿:钱,真是具有这么大力量能叫一个人舍肉体,感情,精神
和名誉于不顾吗?恐怕,这并不是钱本身的力量,而是那些人的脑瓜儿里根本没有
所谓“灵魂”这么一种东西。
有人告诉我,这类“女大学生”大部分是从外地来东京“上大学”的。仅仅是为
了满足个人的物质欲望,她们瞒着家里偷偷干这种邪门歪道的事情,靠卖笑发财。
东京的各所大学里都有这么一种“女大学生”,东洋大学当然也不例外。
一次在课堂上,我发现前排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女生,穿着一件华贵的翻毛皮外
套,厚厚的脂粉,艳艳的红唇,耀眼眩目的项链和耳环,一看就不是什么便宜货,
留着大长指甲的十指涂着荧光闪闪的粉红指甲油,金戒指,银戒指,宝石戒指在两
只手上足足套了四五个……这是个什么人?莫不是个“女大学生”吧?一般的女学
生谁有经济力量如此装扮自己,又有什么必要如此“臭美”呢?
我悄悄问坐在我旁边的同学:
“你看咱们前面的那位小姐,象不象是干‘那个’的?”
“嗯!”他会意地点点头,“瞧她那套行头,少说也得八九十万,我就不信那钱
是她爸爸给她的。”
但是,据我的观察,象她这样的女学生,在同学们当中并不多;说到底,愿意为
了几个臭钱而出卖自己,背叛自己的人是少数。
据说,东京有几处地方是有历史传统的“花街柳巷”,其中首屈一指的要算位于
新宿的歌舞伎町了。另外,象六本木,涉谷,赤坂,池袋也都有。不少从中国来日
本的人,特意要去新宿的歌舞伎町“观赏”花街柳巷的“风光”。我却直到现在也
还没去开过这个眼。看那些乌七八糟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至于说池袋也有花街柳巷,我是搬到池袋好久以后才偶然听一个朋友谈到的。
“主要集中在西池袋靠北边的几条街上。但东池袋紧挨车站旁边的小胡同里也有
那么几家。”他告诉我。
“真的?我怎么一点儿也没发现。”
“那是你没注意。其实你每天去电车站都从那旁边路过。”
我想起来,出池袋车站东口不远有一家电影院。一到晚上就挂出“成人电影”的
招牌。而且电影广告栏上变幻着的,永远都是赤裸裸的色情场面。每次打那里路过
,我都忍不住得骂上一句:真讨厌!
“在那个电影院旁边的小胡同里就有。”
“什么样儿的?”
“谁知道里头什么样?反正外边都挂着牌子,什么‘裸体剧场’,‘神秘小屋’
,‘旅馆’,还有好些别的花样。凡是叫作‘旅馆’的,为了跟一般旅馆区别开来
,它的霓虹灯全是紫颜色。往后你不妨注意注意看。”
后来,我真的注意到了。有那么一种挂着紫幽幽的霓虹灯的“旅店”,门脸儿一
般都不大,而门口一定钉着一块价目表:过一夜多少钱,呆两个小时多少钱,什么
样的房间多少钱……也看到了所说的那种“裸体剧场”。一到夜晚,门口一定站着
一两个或三四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见到有男人走过,就媚笑着又拍巴掌又打招
呼:“来呀!请您来呀!”
为了招揽更多顾客,这些店白天还安排一些人站在车站出口附近的人流里,向过
往的男人手里硬塞所谓的“招待券”(据说拿着招待券进那里可以少花点钱),甚至
专门雇人身扛一块大广告牌子,整天整天地站在路口人多的地方招徕顾客。干这种
活儿的多是老头子。或许因为他们年纪大,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来维持生活了吧
。
每天出入电车站,总看见这么几个老头子在辛辛苦苦地干这种“工作”。发券的
人,身后总是放着一只大提包,里面装满了招待券。他一只手拿着一大叠,另一只
手不断地从这叠里抽出一张又一张,朝每个迎面走过的男人伸过去,递过去。差不
多的我都是连看都不看闪身而过。也有一些人虽然接到了手里,却走不了两步远就
随手一扔。所以车站附近的马路上,常常到处飘散着许多黄色的招待券。
有一回,我跟一个日本同学一起从池袋车站出来,发券的老头立刻朝他递来了一
张券,他二话没说就接了。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要那玩艺儿作什么,难道真的想去开眼哪?”
他却挺正经地跟我说:
“你不觉得发券的老头很可怜吗?他这一天要是不把规定数目的招待券发出去,
这天的收就要打折扣。我反正拿了这张券还可以再扔掉嘛。”说着,他一抬手把它
丢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要说可怜,我倒觉得那个扛牌子的更可怜。发券的至少还能来来回回走动走动,
可扛牌子的却只能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弯着四十五度的腰。不管是刮风,下雨,
飘雪花,也不管是天寒地冻还是烈日当空,他都得把自己凝固成一尊活雕塑。他身
穿一件深蓝色的短式和服,胸前背后各印着一个老大的圆圈,当中写着个莫名其妙
的日文字,那打扮活象中国戏台上的一名兵勇。可他肩头扛着的大牌子上画着的却
是妖艳的裸体女人,上面还花花绿绿地写着好些大字,什么“全裸体”,“小单间
”,“平均二十岁”……
好多个风雨交加的日子,我从车站出来,看见他套着一件透明的破旧雨衣弯在那
儿。雨珠成行成串地从那牌子上流下来,从他斑白的头发上流下来,裤腿是水淋淋
的,破皮鞋是水淋淋的。他,活脱脱就象一只刚打河里捞上来的冻僵了的鸡。我很
想知道,他这么卖老命地干上一天,到底能赚到多少钱?难道真有一笔相当可观的
数目值得叫他如此甘愿受苦受累,乃至在成千上万的人面前践踏自己大丈夫的尊严
吗?
然而,也正是这扛牌子的老人和那滥发招待券的现象,使我感觉到日本这个社会
尽管淫秽的宣传搞得乌烟瘴气,但真正嫖妓的男人其实未必就有多少。如果真是人
人争着逛妓院,争着看刺激官能的表演的话,做这行买卖的,又何必如此想方设法
去招揽生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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