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2日，东京入国管理局根据《出入境管理及难民认定法》，对城西国际大学进行了调查。据入管局提供的资料显示，城西国际大的留学生，2002年有116人、2003年有111人没有办理更新在留的手续，因而成为非法滞留者。据悉，去年秋天，入国管理局曾以非法滞留留学生数量激增为由，要求该大学进行整改，但校方似乎拿不出具体措施，没有任何改善的迹象。

入国管理局冲击大学，这种作法是十分罕见的，大学作为独立行政法人，具有从事教学、科研和独立运作的很大权限，入国管理局对大学没有监督的权利，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那么作为法务省的一个直辖部门去敲打文部省手下的一所规模较大的大学，这是很难想象的。在此之前，曾有过一个先例：那就是入管局对因大批中国留学生转移至首都圈打工等情况而导致破产的酒田短大（山形县酒田市）进行过类似的入内调查。当年入管搜查酒田短大，是因为该校经营恶劣、对留学生和教职员工漠不关心，同时大批留学生逃亡东京首都圈，被许多媒体大曝光，在遭社会各界唾弃的前提下，入管才获得“尚方宝剑”，得以入内强制搜查。这回的城西国际大事件，该校作为一所新兴的大学，不存在经营恶劣的状况，问题的导火线仅仅是200多号留学生的未办理资格更新的手续问题。入管局强行入校调查，可以说，这必定事先和文部省通过气、打过招呼，是在文部省默认前提下的行动。

巧合的是，7月13日，文部省下令解散酒田短大的学校法人机构“瑞穗学园”，文部省在解释解散理由时称：这家经营私立学校的机构财力明显不足，违反了“应在其经营的学校内设立评议委员会”等法令。文部省命令学校法人机构解散，这在日本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酒田短大事件和城西国际大事件，尽管两校在学校规模、档次、招生手续、学校运营等方面有明显的差别，但在招收留学生的制度层面上又有许多共通的地方。这次入管局和文部省几乎在同一时间段内“重锤”出击，给人无限想象的空间。从收拾酒田短大到整顿语言学校、再到整肃专门学校，这回终于把刀子架到了大学的头上。日本行政管理机构已明显加强提携和合作，作为主管留学生事务的两大职能部门--文部省和入管局，似乎已抛弃以往互相推诿、互相扯皮的恶习，在整顿日本留学市场方面达成了某种共识和默契。

 

一

从崇高到可笑只有一步之遥。这里我们有必要考察一下城西国际大的发展轨迹。城西国际大作为城西大学的姐妹校，于1992年4月正式开张，落户于千叶县东金市。开学当初拥有经营情报学科、人文学部国际文化学科2学部2学科。1996年，增设人文学部福祉文化学科·国际交流学科，1998年开设人文科学研究科比较文化专攻博士后期课程。同时，开设了“企业家硕士课程”，据说这是日本第一家。这个专业教授学生怎样自己创立企业，怎样使用很少的资本创立公司。1999年，开设国际经营学科·福祉环境情报学科。2001年，留学生别科开设贸易情报专修课程。建校以来，城西国际大大兴土木、扩张校园，给人欣欣向荣之感。目前该校已拥有4个系9个专业，拥有研究生院以及非常有名的留学生别科。在校学生总计约5500人，其中留学生有1000人左右，9成以上的留学生来自中国。

城西国际大学有过辉煌的一瞬。2003年11月，日本各大媒体都以醒目标题报道：接收留学生最多的大学是东京大学（约2千人），其次是早稻田大学（约1600人），再次是立命馆亚细亚太平洋大学（约1400人），之后就是城西国际大（1300人）。城西国际大在推动实现日本十万留学计划中功勋显赫，它在接收留学生数量方面甚至超过了大名鼎鼎的日本京都大学（留学生数约为1200人）。

1999年，城西国际大校长水田宗子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明言：1999年的在校留学生是400人左右，4年后的2003年，留学生将达到800人。当时学校的决策层认为800人的队伍是学校可以容纳和消化的限度，而事实上，之后城西国际大的接收留学生步伐是在“大跃进”，“大跃进”就凸现出许多难以解决的“瓶颈”问题。

城西国际大为维持和确保发展和扩张的需要，制定了相当高的收费标准。以本科生为例（药学部除外），各种学杂费全部计算在内，第一年是139万7000日元，第二、三学年是110万7000日元，第四学年是114万7000日元。尽管城西国际大学设有留学生支援中心，特设水田奖学金制度，可申请文部科学省奖学金和自费外国人留学生学习奖励费，但名额有限、僧多粥少。作为留学生，可以免交30%的授业料，但即便如此，学杂费的偏高问题依旧难以根除。城西国际大宣布：新入生入住大学的所有宿舍可免费一年，这看似非常具有诱惑力的优待条件，但具体落实到留学生头上，留学生们又有着难言之苦楚。城西国际大座落于千叶县东金市，该市距离首都圈直线距离50～60公里，而人口只有6万人，在这样一个人口仅仅6万人的小城市，众多的留学生到那里怎么打工挣钱维持学习和生活呢？再来看看它的通学状况。学校发班车接送学生，从东京车站到学校，单趟要化70分钟时间，来回车费1200日元，即便是千叶县的西船桥到学校，单趟要化60分钟时间，来回车费800日元。这里说的是学校的班车，还含有福利待遇的成份，如果转乘铁道路线，那就更花时间和金钱。因此，对那些需要通过打工维持生计的留学生而言，如果在学校附近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学校免费的宿舍也没有太大的现实意义。

 

二

城西国际大面对入管方面的严厉打压，拿出来的是不肯屈服的、全面对抗的“勇气”。7月12日和7月14日，该校通过学校网页连发两个声明，为学校蒙受的“不白之冤”叫屈，为大学追求国际化之路自唱赞歌。学校方面总结了三条：

第一，东京入管局从今年起实施减少半数不法滞在者的五年行动计划。不仅对本校而且包括其他接收留学生的教育机构，入管方面都希望实地考察。本校也出了一些开除学籍的人，因此，事前入管向学校提出进行实态考察的申请。学校方面表示同意，双方进行了意见交换。因此，媒体方面所谓的“入内调查”之说没有根据。

第二，一部分媒体报道本校以入学金和授业料收入为目的，狂招留学生，这是毫无根据的。本校以培养国际人材为目的，拥有完善的奖学金制度和留学生支援措施。

第三，学校对一部分未交纳学费的留学生予以“除籍”处分，他们中一部分人回到了祖国，一部分刚除名的学生虽然还呆在日本，但马上将他们归入不法滞在者的行列是不妥当的。

从以上学校的辩解来分析，城西国际大的处境与酒田短大还是有所不同。酒田短大“留学生商法”的欺骗行为和经营混乱，令它臭名远扬，剥夺了它任何辩解和抗争的权利。相反，城西国际大毕竟还是有点“大家风范”，它知道入管的“入内调查”意味着什么，因此，无论如何要维护学校的“金字招牌”，要将学校摆到与入管平级的立场上。

同时，城西国际大矢口否认学校以赚钱为目的，并以打“擦边球”的“除籍”方式，来洗脱学校的相关责任。这种辩解未免过于苍白，但城西国际大“死不认错”的“抗争”精神，实际上也从另一个侧面拷问日本的整个留学制度。

城西国际大有理由叫板日本行政当局：当年的十万留学生计划是谁搞出来的？没有你们入管局的“特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留学生浩浩荡荡地迈入城西国际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学校不法滞在者增多苗头显现的当时，入管局干什么去了？当时为什么还要将城西国际大推向接收留学生“大户”的排行榜？学校连年扩张、连年新增学科，没有你文部省允许能行吗？现在学校出了事，文部省的人又到那儿去了？

城西国际大的确是有诉不完的“委屈”，凭良心讲，在日本“少子化”的今天，城西国际大广开财路，确保生源，从建校之始就把眼光瞄向世界各地，这种战略是有先见之明的。如今日本的各家著名私立大学，譬如说早稻田大学跑到中国富裕地区合作办学，网络中国未来精英。这套“新思维”实际上都可以在城西国际大的经营战略中找到“雏形”。唯一不同的是，早大拥有一段辉煌的历史，拥有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而城西国际大则是一无所有、白手起家，这注定了它今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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