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老妈妈的轿车在一个破旧不堪的两层木结构的老房子门前停了下来,院门口的通道两边长满荒草落叶、堆放了很多破啤酒瓶子和酱油瓶子,还有一辆长满锈的小破铁车,侧门口有台破旧洗衣机,墙拐角还有台破旧洗衣机一同摆放着。
在老房子的门前停着一辆银灰色轿车,旁站着一位身高不到1.70米、70岁左右的日本老头子,稀疏花白的头发剪得很整齐,上唇留着日本式的短胡子,戴一副浅茶色眼镜,不胖不瘦,上身穿一件半大浅咖啡色底子、深蓝色小格子、前襟和袖口都是深咖啡色镶边的肥大袖口的日本和服,面孔青黄。
老头子声音爽朗地请我们进屋,刚才站在院子里的3位日本老太太也一边推让一边笑哈哈随后跟了进来,她们都趴在日本房屋进门后的玄关台阶上,叽叽咕咕地笑着讲着日语,我想她们大概是在评论我吧。
日本式的客厅地正中央摆放一长地桌,上面摆满了花瓶、地球仪和烟灰缸之类的东西。我和日本的老头子隔着桌子坐对面。我的中国介绍人和日本介绍人老妈妈各坐桌子两边横头,刚刚坐下来又进来一位40多岁的中年日本男子,老头子让男子坐在他身后,然后又招手让几位一直叽叽咕咕笑着不停讲话的几位日本老太太也进来,带我们来的日本老妈妈不高兴了,我不懂她那快速的日语,但我明白她是在数落老头子。而日本老头满不在乎地大笑着,和日本老妈妈分辩着,是嘴巴不饶人的老人啊。
带我来的中国介绍人说:“双方本人现在也都见到了,如果没意见就签字吧。”我的脑袋嗡了一下,就嫁给这老头子了?但手却开始机械地随介绍人的指点填写婚姻契约书,我的手直发抖,像拿不住笔似的。
我写完自己的一份,接过日本老头写的那份也签名字时,我看到老头子的字写得有立体感,笔锋峻峭,我不由地抬头看看这老头子。
看样子日本老头对我挺满意的,他茶色的眼镜遮住了眼神,但裂着的嘴角看出他在笑,他一直一边和周围人讲话一边大声地笑着,青黄色的脸色像营养不良,那干瘪的双腮,两边深深地陷进去,可怕的两个颧骨突了出来,像骷髅干瘦的脸,真像风干了的木乃伊,再加上鼻梁上的茶色眼镜,我感到是张厉害的脸。
我避开他的目光,向他身后的墙壁望去:整面墙以一粗大木立柱分成两半,木立柱左边墙正中挂一大副下山虎的挂画,地上从左边开始是一副高1尺左右镶镜框、照片是一位容貌俏丽的身穿和服的青年女子,第2个镜框是老头子和一位穿现代服装满面春风的中年女子的合影,看样子是他们夫妻彩色合影。墙的正中央下山虎的下面是日本天皇夫妻的大副彩色照片,最后的一张黑白照片上是身穿和服的一位年轻人。
立柱墙的右边墙中央是一大幅松鹤图大挂画,地上从右边开始是第一位是有2尺多高的石头观音像,第2位是高矮差不多的木雕寿星佬,第3位也是一位高矮差不多的大石膏猫头鹰,最后一位是有1尺高的大肚弥勒佛,和我在中国参拜的一样,笑得那么灿烂、可爱、慈祥。
立柱两边供奉的每位佛祖及家人像前面都摆满了廉价的供器皿,就连空便当盒也摆上几块糖,有的水果已经腐烂变色,都不同程度地蒙上了灰尘,唯一有新鲜生气的是在好几个花瓶插的蔫巴花草中也分别地插着新鲜的花朵。
虽然很脏很乱,但我有一种熟悉的味道,我中国的姥姥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每日地供奉着佛主和老人。姥姥说:“不管多少东西,不管贵贱,供的是份心意。”
日本老头子身后的木头柱子下面摆放一小长方地桌,桌上靠柱子立着有原小泉首相签发给军人的大奖状,奖状的旁边的大镜框里的黑白大照片是老头子年轻时身穿军服头戴军帽的半身大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人高挑着浓浓的剑眉,高高的鼻梁,好看的嘴角还带着点羞涩的笑容,让人感到他既干练又温柔,还有点调皮。
我倒是挺喜欢他年轻时的照片,哎,现在我也不再年轻漂亮了。
我收回目光再观察现在的他:他脸的上半部,那宽阔的前额皱纹并不多,花白的剑眉仍是高挑着,鼻梁上架着眼镜,是一张睿智聪颖的老人形象,只是那塌瘪的两腮严重地损伤了他的尊容。
忽然听到带我来的介绍人大声说:“写完了就马上去区役所登录吧!”我的头又嗡地一下响了起来,心又开始突突地乱跳:难道我从现在开始就真的嫁给这裤子全是脏污的日本老头子了吗???